深夜的校园原来也可以这么安静。成苒略微不适应地看看四处被灯光、雪光照亮的夜景。
从学校东边最高处走到西边最高处,这段路走得可真够呛。成苒低着头谨慎地迈着大小合适的步伐,以免撞上径直快步往前走的陈东。
就在成苒以为要一路尴尬地沉默到底的时候,陈东突然开口问:“这么晚了,你有什么急事?”
“啊?”成苒被问得措手不及,想起自己告辞的时候用的借口来,低头道:“噢,就想起寝室里大概有人回来……”
“那就是还没什么事了,”陈东下了东山,放缓了步调,竟不沿直道穿过湖心往西山去,“我们在湖边走走吧。”
成苒正要反驳,却听得陈东说道:“你那两篇新闻,写得还可以。”
噢,陈东原来也是会夸奖人的,淡淡的欣喜涌上成苒的心头。却听陈东继续说道:“不过,你是从新闻教材里学来的写法吧?模仿的痕迹很明显,而且套路用得很生硬。”
成苒吃了一惊,随即明了,像陈东这样的通讯社几朝元老,怎么可能没看过自己借的那几本新闻学入门书籍?
成苒只好老老实实地答道:“是的。”
陈东看着身边低着头的成苒,轻咳一声,放柔了神色:“我不是在责备你,你看看早先的校园主页上的新闻,每个记者都是从稚嫩到成熟的。我们通讯社编辑的工作原则就是只要稿子没什么原则性错误,就尽量不改动。每一个记者都有自己的语言风格、写作章法,就是文风。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会选择新闻,既然已经选择了,那就要做好它。如果你想写好新闻,就要在掌握基本的那些条条框框的前提下,突破它,形成自己的风格。”
成苒无言以对。
好多事情都与原先设想的不一样。最初莫名其妙就被“黄袍加身”,成了学院学生会里的一员。之所以选择门可罗雀的新闻部,是因为成苒以为新闻稿可以一个人利用零散时间轻松地做好,不必为找人合作而大费周章。
没想到会遇上陈东,这个对新闻稿要求极其严格的前辈。现在似乎不是她想不想写好新闻的问题,而是她想不想继续听各种训诫的问题了。
成苒决定结束这种折磨,一字一句地说道:“是,学长,我会努力的。”
“嗯,多学习、多练习、多总结,不难的。”陈东的脸在路灯照耀下棱角分明,“你还有几门考试?”
“只剩一门了,1月14日考。学长还有考试么?”
“到大四基本上学分都修满了,只要做毕业论文就可以。春运票不好买,你买票了么?”
话音未落,手机响起,这回是陈东的。
“我先接个电话。”陈东停下脚步,把手机盖滑上,点击“接受”QQ视频。
成苒自觉地走到另一个路灯下。
陈东也没阻止,只把手机举到脸前方,按路灯光线调整视角。
“爸、妈!”
“小东啊,你这是在哪儿?还没回宿舍呢?”
“没呢,就在学校里,准备回去了。”
“儿子,是不是宫老师又叫你帮着做课题啊?是的话,让你爸给他打个电话,虽然答应保研后跟着他了,但这大四就该是大四的样子,写写论文、拍拍毕业照、和同学去旅行,以后才能不留遗憾,再说三年研究生都跟着他做课题,有的是时间!”
“妈,宫老师没让我做什么课题,现在也只是读一些书。您也别老打电话给师母责备宫老师了。今天中午师母叫我去他们家吃饭,宫老师被罚做饭了。”
“当我第一天认识老刘么?她是把你当成她在新加坡留学的儿子的替代品,甭感动,老刘就喜欢抢我的东西,以前读书的时候抢成绩排名,现在抢儿子!”
“妈……”
“好啦,人你也见到了。大晚上的你别啰哩啰嗦的,都快到零点了。”
“噢,这老刘居然把我儿子留这么晚才他回去!这大晚上的,儿子你赶紧回寝室去,虽然是在学校里安全没问题,但室外冷着呢,啊。”
“知道了妈,再见!”
陈东把手机收好,转身看不远处踢着石头玩的成苒。
接近零点,到处都在放烟花。校园里有烟花禁令,此刻两人在四面环山的湖边,只能听见远处此起彼伏的烟花爆炸声。
陈东快步走到成苒面前,拉起她的手就跑。
“学长,怎么了?”
“别说话……”
成苒辨清是往西山上跑,于是就真的不再说话。
经过双子桥的时候,成苒在心里感叹,今晚跟这个地方还真是有缘啊,不禁汗毛直竖。
接下来的路程不用陈东拉着,成苒也跑得飞快,好像后面有什么东西在追似的。
当站在西山最高处的时候,成苒才安下心来,大胆地鄙视BBS上那个恐怖小说里双子桥的午夜场景,果然是作者在胡编乱造,与真实场景一点都不相符。
“学长,刚才是发生什么事了?”成苒边平复着呼吸,边问陈东。
陈东已经转身面对着西山下的城市夜景,满眼里都是璀璨的烟花。
成苒见陈东只一味地静立着,并不回答自己,搞不清楚他这幅冰冷的模样又是怎么了。等了一会儿,成苒只好放弃探寻答案。
“学长,谢谢你送我回来。我宿舍就在前面,那我先回去了。时间也不早了,学长回去路上小心,晚安!”成苒欠一欠身。
陈东点了点头,终于赏脸面对着成苒,看着成苒走进了学生寝室楼。
良久,陈东抬头望着夜空中那一轮泛着银白柔光的弯月和远处城市上空灿烂的烟花,不禁微微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