干涸已久的眼眶忽而阴云密布,蓄了层厚重的水雾,就仿佛眼前的景象亦是片朦胧的虚幻,片刻就会随风散去。白浅便匆忙伸手,不顾仪态踉跄地冲向眼前的玄色龙袍。
终于没有在触碰前一刻化为泡影,她双手紧攥那两管袖子,眼睛却只敢盯着那龙袍胸前的纹饰,看得他胸膛隐隐的起伏,闻得他身上苦涩的药草味道。直到他手臂的温热透过绸缎传到她尚还冰冷的掌心,她依旧不敢动弹,心里颇想拜个什么神,以求眼前人再不消失,就算是影子,也祈求永远阳光明媚让他得以现形。
还是一个低沉的嗓音打断她思绪,“浅浅想什么呢?”终于忍不住抬头看他,依旧眀眉皓目,清秀却亦不失阳刚之气,勾起一侧唇梢,微微俯首凝神地注视着我。
我支支吾吾说不出话,只是眼泪愈流愈多,纤长的手指几乎颤巍巍地覆上眼前人的面颊,霎时间震荡出强烈的琶音。眼前人亦伸手拂拭我眼眶的泪花,我竟是身体一僵往后一个趔趄,却还来不及反应就被束缚进一个有力的怀抱。我没逃避,贪婪地攫取他身上的气息,喉咙中却忽地涌上一股腥甜,艰难唤道,“夜华……”
“嗯?”夜华双手松她一些,垂头看她,眉梢眼底尽是柔情。我不知受什么蛊惑面上一红,樱唇微启却欲言又止,索性什么都不要说了,双手复又环上他腰际,脸埋进他肩窝,默默无声。
桃林另一头,一位稚气未脱的素衣童子一路采撷着桃花蹦跳而来,于是很快,他便见到了桃色掩映下的一对人影。眼睛瞪得溜圆,脚步却毫不含糊。脆生生的童声掐断了二人久别重逢的柔情蜜意,我故作矜持地推开夜华,笑意盈盈地果断投奔糯米团子的怀抱。小团子何尝不是久未见得自家娘亲的笑容,索性小短腿一蹬挂在我的身上扑腾着。我被小团子闹得也晃晃悠悠起来,脚底下一滑正暗呼不妙,却是栽倒在身后的夜华怀中。团子索性将父君、娘亲我一起揽入自己的怀中,三百多年来第一次享受着家的温馨。“父君、娘亲,我好想你们!”,泪花在团子的眼眶中湿润。我正准备说几句话替自己解围,却听得身后人嗤地一笑,带着些许嗔怪意味道,“浅浅,你见着我时也没有这么忘形。”
“父君、娘亲,我们回狐狸洞吧,明天我们一早去蘑菇集”,“乖,今晚就住在桃林,明天我们再按团子的意见办,可好?”我亲了亲团子肉乎乎的小脸,拉着团子的小手,搀扶着夜华朝着桃林木屋走去……
现在我们在一起了吗?过去的就都让它过去吧!”
糯米团子阿离,真正乖巧的很,早已养成亥时睡觉的好习惯,陪着没多久就进入了梦乡,好久我也不曾陪着他,心里内疚的很,抚摸着他肉嫩嫩的小手,亲吻着,渐渐的我也进入了梦乡……
“你,是怎么打算的?” 发现夜华依旧不改那言语寡少的性子,折颜探问道。过去虽然因为小五的缘故,自己与夜华打过不少交道,但经历这次生死,他越发喜爱这位黑衣少年,也越发珍惜他们的君子情谊,在他心里,夜华早已不是外人,因此说话的时候也没有那么多顾及。
“你当真要让小五把自己锁起来,捆到狐狸洞去?” 白真明白折颜的心思,接着问道。
夜华依旧不说话,不慌不忙地将茶杯送入嘴边。
“你和小五的约定是很重要,” 折颜轻抚着扇子。“但,” 他欲言又止,似乎是意识到眼前这位黑衣男子绝非普通人,或许,他的担心是多余的。
“过去的三年,小五过得很辛苦,每天嗜睡,折颜酿酒的速度都快赶不上她喝酒的速度了。” 白真说道。“可是” 他话锋一转,“我听闻天宫也总是被阴霾遮蔽。天君常常一个人在青玄殿叹气、流泪,责怪自己当初对你太过苛责。乐胥娘娘也每天以泪洗面,她甚至将小天孙霸在身边,以刻苦学习,接任天君之位为由,使他寸步不离庆云殿。”
“儿女情长是一方面,” 折颜开始发挥他老凤凰的特点--唠叨,“可,你别忘了,你还身负储君身份,小天孙尚年幼,这天族不能没有你。”
夜华依旧无话,但已放下手中的茶杯,眼睛盯着桌面,陷入沉思。
“你醒来以后,还没回过天宫吧。”
“没,只是在无妄海醒来的时候,见过父君、母后和天君。” 夜华终于开口回答。
“不知道小五怎么想。。。” 折颜叹了口气。
“记得此前,我们与小天孙一道去无妄海看望你时,” 白真缓缓地说道,“小五还对小天孙提起你杀凶兽、灭瀛洲的往事。”
夜华抬起头,望向白真。
“我还记得她说自己是何等幸运,父神的两个儿子,一个是自己的师傅,一个是自己的父君,说自己眼中再无世间任何男子。现在我还忘不了她说这话时那一副自豪的神态。”
听到白真如此说,夜华原本暗淡的双眼明亮起来,这是他第一次从别人的口中听到白浅对自己的评价,原来,除了专情的丈夫,他在白浅心里还有另一种形象。
于是,他淡淡地说道:
“其实,对我来说,只要有浅浅,在哪里都一样。所以,一切都由浅浅决定。”
白真又将茶斟满。于是三人不再言语,只是静静饮茶。
第二天醒来,桌上正摆着几碗粥和几碟爽口的小菜。夜华坐在一张书桌旁批折子,看见我醒来,催我去用早膳。
我正吃着,突然听夜华道:“浅浅,你吃完了收拾一下,我们便回九重天吧。”
我瞧着他大概是有什么急事,便应了他,叫上玩得正不亦乐乎的团子和成玉,一起回了九重天。
走到一半,远远瞧见连宋君过来,拽着成玉走了,团子抱着兔子冲成玉挥了挥手。
春末夏初的时节,九重天上依旧凉风习习,花事正盛,灼灼芳菲沿小路蔓延没个尽头,空气中都带了些甜味儿。我久未回一揽芳华,甚至三年里昏天暗地的几乎没怎听闻九重天上的消息,推开门的一刹那,心跳似擂鼓。
虽是有些潮湿味道,一揽芳华内的景象还是令我美得心颤。满树桃花皎洁饱满,风姿绰约,在清风中颤巍巍,飘飘然,芳香飘溢,似粉衣仙女下凡。人花皆如故,于前三年中的我来说只是梦中的情景。忍不住回头确认夜华的存在,见他亦背手立在自己身后仰头欣赏这久违的桃花。
这一瞥于夜华却俨然是“回眸一笑百媚生”的诱惑,暗暗闷笑一声,踱步到我的身侧,修长的手指无不挑逗地捧住我的脸,“勾魂术?”继而一不做二不休地贴上我的唇,探寻我口中的丁香。顿时脸上晕染一片绯红,一揽腰,半哄半骗又把我带进卧室……
到了九重天,奈奈领团子先回了庆云殿,夜华拽着我走了,我也未问他这是去哪,只知道跟着他便是。
到了一大殿前,两个小仙娥将我们引进去,便听见一声:“太子夜华和白浅上神到!”我这方才明白是怎么一回事。
大约是天君老儿要给我和夜华定婚期了罢。
转头看见夜华冲我笑着,然后上前一步冲天君道:“孙儿给天帝请安。”
我也对天君拜了拜,踱步过去坐到阿爹阿娘身边,路过 折颜时他甚慈祥的笑着拍了拍我,让我突然有种我还是一个小姑娘的错觉,很是受用。
双方坐定,那天君老儿便和我阿爹阿娘谈了起来,最后定下大约六月初六办婚礼。
次日,我觉得甚是无聊,就给夜华打了个招呼,捏了诀招来祥云去十里桃林。
到了地方,没看见折颜在林子里,想来必定是会回木屋了,我便去找他。木屋的门关着,里面有人在谈话,我便在屋外立了会,心里想着这墙角不是我故意要听的。
过了会,我大概明白了屋里的是我师傅墨渊,另一个便是折颜。
想当年,折颜携了化作男身的我去,从不收女弟子的墨渊处拜师,墨渊虽看破我是个女儿家也将我收下了,想来他们交情也应甚好。
他们谈着谈着,竟谈到我和夜华的婚事上来。我听见折颜问墨渊:“小五的婚礼,你是要去吗?”
墨渊笑:“当然,徒弟的婚礼,当师傅的哪有不去的道理。然后便听折颜叹息道:“唉,当年你不早说。若是我知道你对小五有意思,定是不会再让天君做出那番决定了。可如今,小五同那夜华情投意合,婚约也定不能解除了。”
我正在想墨渊对谁有意思啊,好像还负了墨渊。再一想,小五,同夜华有婚约的,那不正是-不才在下——本上神么?
我眼前黑了一黑。
娘嗳,墨渊,我师傅司乐战神墨渊,对我……有?意?思?
我跟了墨渊几万年,老老实实地做着徒弟,时常伴他左右,却从未看出他对我有意思。
也是,那是我尚且以为墨渊从不知道我是女儿身,倘若我认为墨渊喜欢我,那岂不是把墨渊认成了断袖?
在思索的间隙,我听见墨渊道了一声“先走了,下次再来。” ,便赶紧跑到屋后化作一株桃树,等墨渊走了,才慢慢踱步从桃林里出来,走到折颜面前。
折颜却好像是早准备好了,递给我一个桃子:“方才就来了吧?”
我“嗯”了一声,接过桃子小口咬着,听他继续往下说。
折颜果真甚知我意,接着便道:“我其实早就看到你了,也没停下来,也是觉得你知道了也甚好。你同夜华成婚,墨渊表面不说,心里自个难受着。他又是个淡性子,”他又咬了口桃子,“墨渊他战事上甚通透,可若是谈情爱,他……我方才问他为何不将他对你的心思早说,他说那时他也不明白自己对你的心意,只以为是因为你刚开始见他看起来甚失望,他觉得你有趣罢了。”
我想到我将墨渊认成“娘娘腔”“小白脸”,觉得甚尴尬,轻声咳了一声。折颜并未在意,继续道:“也罢,你便将此事当做一个故事罢,听了也就忘干净,以后同墨渊,也别让他知道了去。”
我点点头,猛的想起桃花醉的事,向折颜讨了四坛,两坛是四哥的,两坛是我的。
婚礼~
马上就要迎来太子夜华和白浅上神的婚礼。
众仙很是激动,他们觉得这迟了几百年的婚礼定是一大盛况,而且那当年携着一小巴蛇退白浅上神婚的北海水君桑籍也要来,定是有好戏看的。况且参加婚礼的人也都是大牌,墨渊上神、白真上神、东华帝君、下一任青丘帝姬和甚是神秘的折颜上神集体亮相,使得众情窦初开的男仙女仙摩拳擦掌,甚至有小仙娥想去当夜华的侧妃。
于是,婚礼的请帖贵极一时。
终于到了成婚那天,从青丘一直到九重天的路上都是仙山仙海,中间却避出一条极宽的大道。一路上都是九鸟朝凤的气势。远远的,轿子便来了,都用红绸盖着,甚是显眼。小仙跟在后面,打算一直跟到九重天。天君到也慈祥,为设了人拦着,众仙的愿望便可实现。
到了九重天,太子夜华早已一身喜服施施然立于大门口浅笑着,旁边跟着同样着红袍的小天孙。
见轿子来了,夜华君上前几步,接住了轿子中伸出的一只手,红的喜服,衬的手更加白皙。接着便见白浅上神慢步下了轿子。
南海水君在多元宝君耳边道:“果真曼妙得很。”
接着夜华便打横抱着白浅上神,踱步到大殿里去了
身后传来众仙的叹息声,没有请帖的都一一拦下了。
大殿里甚是辉煌,众仙都已坐定,接着夜华白浅便出
待后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