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画像(三)

太阳已完全落到山的那一边,银盘一样的月亮不知何时爬上了半空。这是个月圆之夜,月圆之夜注定发生许多神奇的故事。

郑伯克和段于鄢疯一样跑出树林,树林里的美景不再吸引他们,他们被另一个神迹驱赶着向轰隆声发出的方向奔跑。

“快,再快一点!快到了!”郑伯克像催命一样。

“你说的是真的吗?”段于鄢将信将疑跟在身后。他明知问了一句多余的话,已经来到这里,再也由不得他信与不信。而且一路来他亲眼所见,亲身经历的一切绑架了他。说心里话,他宁愿相信郑伯克。

郑伯克叮嘱过他,“当泉水完全打开之后,你必须对着泉心倒影的那一轮明月虔诚地祈祷。记住,”郑伯克再三强调,“你只能在心中虔诚地默念,只要精诚所至,水面便会显现你心中所想的画面。只要画面显现,你的愿望就一定能实现。”

段于鄢仍然不敢尽信,这太不可思议了!尽管一路走来,诡异的沙漠,平行的沟壑,抖动的大地和神秘的树林,让他一次次见证奇迹的发生,但越到后来他越不敢相信。特别是这六十年一开,六十年一合的泉水,就已经够神奇了,而且泉水还能帮你达成愿望,简直匪夷所思。虽然他和很多人一样期待奇迹,但当奇迹就发生在眼前时,他还是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世界是心的倒影,你所看到的一切,其实是你用内心描绘的一幅幅自画像。”郑伯克意味深长地说。

“靠,你这是哲人的节奏啊!”段于鄢用惊奇的眼光盯着郑伯克。但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自打两人从幼儿园穿开裆裤认识到现在,郑伯克用他一次次惊艳的人生经历不断刷新着段于鄢惊奇的目光,有时候甚至连郑伯克所开的玩笑,段于鄢可能都会信以为真。可这一次太魔幻了,魔幻得连段于鄢都察觉到郑伯克眼中有一种异样的神情。那神情从进沙漠的那一刻就在郑伯克的瞳孔里一闪而过,但还是给段于鄢捕捉到了。没办法,这两兄弟彼此太熟悉了,一个微妙的眼神,一个细小的动作,甚至连隔着数尺远传来的气息,都会让对方心领神会。

郑伯克也知道自己的私心迟早瞒不过段于鄢,因为这潭魔泉只能满足他一个愿望,所以他把段于鄢也带来了,这等于给他带来多一个愿望。哪怕多出的这个愿望属于段于鄢,但谁叫他们是好兄弟呢?兄弟好,自己就好。他很想段于鄢帮他实现另一个梦想——巨大的财富,但他不敢明说。他也害怕说出来就不灵了,所以他更希望段于鄢能看穿他的心思。他非常清楚无论谁发财,兄弟俩都会不分彼此。想到这里,他笑了。

轰隆声越来越大,他们已经穿过最后一排树林,眼前一马平川,月色如霜,但并没有发现郑伯克所说的那潭魔泉。他们四处张望,只见远处的大地撕开了一道口子,轰隆声正是从那里传来。大地开始频繁地抖动,越来越强烈。

“开了,开了......”郑伯克出神地盯着远方,那道口子越撕越大,就像覆盖在大地上的一张巨幕被缓缓揭开,“泉水!”郑伯克兴奋地叫喊着,“看见了吗?泉水!”郑伯克拼命地摇晃着段于鄢,段于鄢张大了嘴巴,脑袋被晃得像拨浪鼓一样,他不敢相信眼前看到的壮观景象。

巨幕褪去之处,波光粼粼,那是大地震动着湖面的月光带来的反射效果。对,这是一片湖水,壮阔的湖面仅仅是露出的冰山一角,待到巨幕完全揭开,你无法想象这只是郑伯克口中所说的泉水——天底下竟然有如此大场面的泉水。伴随着机械开关似的金属咔咔声,巨幕在天地的共振中戛然而止,周围的一切突然安静下来。那种静到极致的喧嚣紧紧摄住了段于鄢的心,一幅如巨大杏仁形状的湖面完全映入他的眼底:湖面如镜,倒影出沙漠中的一片夜空,仿佛星空就踩在脚底下,若不是湖边的细沙提醒着他,他还以为夜空被沙土掩埋了,只露出这片杏仁状的天幕。

段于鄢完全保持着惊呆的状态回不过神来,只听见“噗通”一声,才将他从恍惚中惊醒。郑伯克重重地跪在了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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