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刹那间悟出了一条真理:「难得的机会,可诱使所有动物做出并非本能的选择。」
——《我是猫》
夜深猫静。
戴安娜找好了一个暖和的角落,缩成一团准备休息。正当打哈欠的时候,突然感觉到自己眯着的眼睛晃过了一线强光,戴安娜连忙跳了起来,弓紧了脊背,尾巴也本能地竖直了。
「有枪手?不可能啊,天草那家伙不是已经死了么?」墙上的一个红色圆点正在晃来晃去,让猫不由联想到枪战片中的激光指示器,戴安娜连忙躲开了这个危险信号,「想不到还有其他人用枪,不知道准头怎么样……不过这也是无所谓的事情,既然选中了我,无论如何法则也不会让我见到明天的太阳了……」
虽然这么想着,但戴安娜并没有打算就此放弃,她灵活地躲开激光点的追踪,却又不准备逃离这个房间,看起来就像是在和一个看不见的敌人对峙缠斗。
「游戏很公平。你们有在夜间狙杀任意一人/猫的权利,我也有让自己这一死并不白白浪费的方法……」
敏捷的动作没有影响到她思考的冷静,在多次躲闪之后,她已经比较准确地判断出了激光射来的方向……
「那是……图书室?」
戴安娜记得,第二晚在图书室过夜的只有拉姆达戴露塔和瓦尔基莉亚……
「怎么可能?拉姆达……难道天草死前说的是真的?」
她心里不禁有些迟疑,拉姆达所谓的「绝对中立」确实足够可疑,但这也正好可以看作是被天草诬陷的理由,如果执着于此恐怕要陷入无限翻转棋盘的逻辑陷阱——也许这正是敌人的用意所在?需不需要考虑连这个方向其实都是敌人误导的可能性呢?
猫儿的脑容量在应对这一类问题时似乎有些不够用,好在棋盘允许了作为被选召者之一的戴安娜启用云计算,为此她的脖子上一直挂着一个形似手机的物件,这东西现在似乎运转得飞快,已经有些微微发烫。而就在她思忖这种种可能性的同时,光点突然不见了。
「嗯?」
戴安娜扭头转向了窗外,原来光点停在了窗格上。
「哼……就让我更确实地确认一下好了!」
她认定了必死的结局,索性迎着敌人的方向,猛地窜出了窗户,打算朝自己想要确认的方向一探究竟——然而这一切都在跃出房间的一瞬就停止了:
仿佛触发了什么开关一样——不,实际上就是如此,戴安娜跳出窗子的身体被定格在了空中,而与此同时,这个位置的上空和地面同时现出了火星第七与土星第七的魔法阵,地上的符文发出炽烈的光热,仿佛即将爆发的火山,空中的符文则绽裂出凛凛的寒意,好似冰山将倾……
戴安娜动弹不得,但她并没有停止思考,可是无论怎样激发思维的极限,哪怕脖子上挂着的云计算思维扩展仪已经烧得滚烫,种种可能性的树状图仍然统统指向了一个终端:死!
终于,地面炸裂了开来,从下方喷出了地狱的烈焰,而空中则落下了流星雨一般的冰刃,这冰与火的杀人术只有一个目标:凭着自己意志跳出避难所寻找真凶的戴安娜,而在魔法阵范围之外的世界则平和得仿佛旅游度假村,只有夏夜的几声虫鸣,反而让这夜色看起来更加宁静。
「啧……姑且算是死得其所了……」
戴安娜想。
……
图书室的窗口,两个人影簇在一起,虽然已经竭力避免了太大的动静,却还是发出了咯咯的笑声:
「有一手嘛,真不愧是你……这冰火两重天的烹饪技术,足够做出全宇宙最美味的魔法夹心喵喵派了吧?真想量产发售啊,哈哈哈哈哈哈……」
「您过奖了……多亏是这个棋盘呢,凭借GM的力量,再怎么新奇的菜谱也不是编不出来,这可真要好好感谢一番那个残忍的召集者……」
「嘻嘻……但最好笑的果然还是那只蠢猫呀!本来只是试探性的计划,搞什么嘛,居然真的被激光笔逗了出来,还追着光点跑……省了我们不少力气啊,虽然学会了说人话,但本质上果然还是只猫嘛,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
天终于亮了。
各自搞定了饮食之后聚集在大厅的人们发现,除了抱病在床的德拉诺尔、为玛蒙的恋情而伤心离开的路西法,和自从昨天拒绝了玛蒙之后就不知所踪的乡田,还有一直躺在礼堂门前的地上吹凉风的玛蒙本人之外,戴安娜也毫无征兆地不见了——这个萧条的岛上集会已经只剩下不到一半的参与者。
四处搜寻后,众人终于在院子的边缘、窗下的地面上找到了她的遗体——被火焰烧焦、被冰刃戳烂的,惨不忍睹的遗体……
「戴安娜!」理御的膝盖一下子软了下来,「怎么可能……我该怎么对威尔交代……」
「少发些无用的感慨吧,是你下的手也说不定哦……」拉姆达戴露塔抱着双臂,并不怎么同情。
「还请诸位安静!」这是不需要保存案发现场也等不来警察的凶杀,嘉音从厨房扯了一张桌布,却在为戴安娜收尸的时候发现了一个物件,「这是……戴安娜一直挂在脖子上的那个东西,居然完全没有损坏么?」
「是法则的加护吧。」八城几子做了判断。
「加护?难道……戴安娜是……」
众人同时产生了这个想法,与此同时,正在摆弄云计算思维扩展仪的嘉音碰到了一个按钮,于是一个从昨天起才被大家所熟悉、却在今天以后再也不会听得到的声音响了起来:
〖 早。表情再感激涕零一点如何?诸位有幸听到咱的声音,已经是最后一次了哦。大概和战人互换了语言是有某种深意的安排吧,诸位可以庆幸,我的侦探权限并不是一点作用没有发挥——没错,咱是这棋盘上的侦探之一:为我陪葬吧,有限的魔女,瓦尔基莉亚!要感谢你在虐杀时的节制呢,如果这样的冰火地狱再多来个几轮,我可能真要崩溃到打不起精神来留这个遗言……总之就是这样,咱要先退场了,诸位加油吧——哦,对了,好歹是最后一次了,这样结尾可能未免过于冷淡?作为正剧从未出场、却能在伪书的碎片中连连登台的高人气角色,给fans放一点service也是没办法的事嘛……那个……怎么说的来着……Fight on!咪啪~☆…… 呜喵……果然还是好羞耻……所以,绝对不允许输了喵! 〗
「咔嚓。」播完了录音,手机形状的仪器轻轻地碎裂了,然后化成了飞灰。
众人的目光一齐看向了一个人,没人说话,就像在等待着她的自我辩解。
但拉姆达戴露塔还是抢在前面开了腔:「哼~真是不爽,本来因为天草那家伙,我大拉姆达戴露塔卿才应该是今天的关注焦点不是么?风头全被抢尽了呀!」
「卿可不要替师傅大人转移话题,依妾身之见,像这样发展明晰的局面,只消等到宵禁之前把师傅大人绑上火刑架就好了,诸位还是别做出什么影响判决的事情为妙哟~师傅大人,妾身觉得,汝还是早早束手就擒,死得体面一点,还可以挽回些许和徒弟争抢小笼包的失态呢~」
「我说笼包·贝阿朵莉切,的确瓦尔基莉亚卿十有八九就是犯人之一,不过这么简单就认同了戴安娜的宣言,你该不会是瓦尔基莉亚的同伙,觉得昨天晚上的暗杀中了头彩,才这么早就下了断言吧?」拉姆达戴露塔反唇相讥。
「谨启,须知,」柯内莉亚阻止了两人的争吵,「当务之急乃犯人瓦尔基莉亚夫人的供词是也,请二位稍安勿躁。」
「哦呀,已经被认作犯人了,天界的司法机构越来越不专业了,德拉诺尔作为主管真是失职……难道各位就这么轻易地相信了么?无论是『戴安娜是他杀』、『戴安娜是侦探』,抑或『戴安娜的遗言为真』,这几种可能性都尚有值得怀疑的地方吧?」
瓦尔基莉亚终于说话了,众人也为之安静了几秒钟。然而接着,一个久违的声音就从人群中响起了:
「不行啊,完全不行!」
「战人君?」
「哥哥你能说话啦!」
让治和缘寿吓了一跳,连忙出言确认,其他人的反应也都差不多,看来他们已经习惯了只会猫叫的战人了。
「战人的语言能力回来了?啊啊,妾身还以为戴安娜这一死你就永远也说不了人话了呢,什么嘛,本来妾身都做好了养猫的准备了~」贝阿朵莉切嬉皮笑脸地掏出一袋猫粮。
不过战人看起来完全没有和其他人开玩笑的心情,他眉头紧蹙,好像受了很久的委屈——事实上也正是如此,根本没有搭理贝阿朵的调侃:
「瓦尔基莉亚,你说得不错,『戴安娜不是侦探』和『戴安娜遗言为假』的可能性都是存在的,但通过你的发言,至少有一点千真万确:你绝对不是白棋!」
「哦?是吗?」瓦尔基莉亚收敛了笑容,但依然没有睁开眼睛。
「当然。我现在所疑惑的只有一点:你会不会是存心搅局的魔女或者共犯。把棋盘翻转过来吧:在这个玛蒙已经确定为侦探之一的情况下假设你是一枚白棋,那么受到指控的第一反应应该是这是一个bluff——无论是来自侦探抑或白棋的bluff都无所谓,但必然不可能来自黑棋,接着只需自我澄清并等待玛蒙为自己作证即可——而你的实际行为却是主张戴安娜是自杀诬陷的犯人……是慌了呢,还是装作慌乱的样子?」
「战人君说得不错。本来我还想也许今天自己就会稀里糊涂地送了命,为犯人顶了这一天的活祭,那可就成了罪人了。抱歉,瓦尔基莉亚夫人,如果今天没有更进一步的发展的话,看来这野蛮的魔女审判,一定是要上演了。」让治推了推眼镜,向瓦尔基莉亚下了自己的宣判。
「谨启,须知,今日之究竟,还需由拥有侦探权限的玛蒙小姐亲自确认为好。」柯内莉亚冷静地提醒了众人。
「无论戴安娜小姐是因公殉职的真正侦探,还是蜡炬成灰的炸水棋子,毫无疑问她都值得我们尊敬。」战人朝嘉音怀里抱着的戴安娜遗体深深地鞠了一个躬,「当然,最值得感谢的是你终于把声音还给了我……」
这最后一句的声音非常细微,其他人都没有听到。
众人决定听从柯内莉亚的提议寻找玛蒙,瓦尔基莉亚无意跟从,索性坐在凉亭里喝起了红茶(顺便还扣留了贝阿朵莉切的一些茶点),其他人也没有强迫她:在这个棋盘上,定数之死亡,无人可逆。
……
玛蒙果然还在礼堂,只是没有躺在地上了。她坐在高高的屋顶,斜倚十字架,依然穿着那身破损的婚纱,一阵晨雨把她身上的污垢冲刷掉了不少,但血迹依然鲜艳,仿佛在提醒着面前没有镜子的她脸上依旧隐隐作痛的伤痕,还有内心被意中人所划出的更深、更痛的伤口。
凝视着虚空、纹丝不动的玛蒙,就像大理石雕成的圣像。痛到丧失挣扎欲的悲伤,会让人看起来有圣洁的观感么?仰望这一幕风景的人们不禁产生了这样的念头。谁也没有惊扰玛蒙的静止画,这一上一下,凝固的悲伤少女和缄默的仰望人群形成了奇妙的默契,「同情」之类的感情已经不再存在,而是变成了类似于朝圣一类的东西。
「祝她幸福。」因为如此纯粹的爱恋,理应获得幸福,不顺遂这样愿望的神,一定是有罪的。
「愿她得不到幸福。」因为恰恰是得不到幸福的她,才能停留在这最美的一瞬间——神确实有罪,为了祂恶劣的趣味,正如嗜啖人血的我们有罪。
不知过了多久,玛蒙终于转动了眸子,瞥见了下面的一众人等。
「谨……谨启,容禀,Miss戴安娜过世,遗言自称侦探,指控凶犯为瓦尔基莉亚夫人。」
柯内莉亚的话中没有疑问号,但这段陈述明显是在征求一个意见。
玛蒙的眸中依然没有神采,她唯一的回应是眨了一下眼睛,姑且算是认同。
又过了不知道多久。
玛蒙终于开口了:
「这棋盘上,白棋之中还有一人持有特殊权限……」
地上的人面面相觑,只有战人目不转睛,和玛蒙对视着。
「……是你吗?」
战人笑着点了点头。
「把我召唤出来,你可要实现我一百个愿望~」
玛蒙也在这一天之内第一次露出了微笑,虽然是很轻微的弧度:
「哪里有这种易请难送的邪神……按照常理,不该是被召唤出的家伙来实现召唤者的愿望吗?」
「我这样无能的小神仙,可是没法解决太大的难题呢,不过我曾听说,比起让别人实现自己的愿望,有时实现他人愿望的心情更能让人打起精神呢。」
「是这样吗……」玛蒙凄然一笑,「放心吧,能活过今晚的话,明天一定会为大家带来胜利。」
「不必勉强自己。但无论如何,今夜我都会作为骑士守护着你,我们可爱的侦探小姐。」
战人将左脚微微后撤,右拳置于左胸,深鞠一躬,行了个不知道从哪里学来的宫廷礼。
「啊……真是变得可靠了呢,那就拜托你了。」
玛蒙轻盈地跃下,飘落似的着了地,步入礼堂,就躺在祭台上休息了。
「今天的行刑,就随便交给什么人吧……」
她揽过了自昨天起就放在祭台的一束花,里面插着红白玫瑰,以及一支狗尾草。玫瑰已经接近凋萎,而狗尾草似乎还没什么变化。
「我的意志已经提前呈递给了GM。所以就请各位原谅我昨夜的任性,并允许我为明日的决战暂且入眠。」
站在门口的战人答道:
「如你所愿,小姐,have a nice dream,see you again~」
门外的贝阿朵莉切气得吐出了还没咽下去的叉烧包:
「十足的play boy,连妾身已经订了婚的家具也要撩拨,像发情的公猫一样,这种人果然就只配学猫叫!」
「我们接下来该做什么?」理御终于从戴安娜被虐杀的沉痛中回到了应对当前局面的状态。
「还用说吗?」缘寿站在了众人的前面,稚嫩的声音和她想要表达的东西微妙地不搭调,「是时候为猫咪报仇了!」
「嘻嘻,我可是要贯彻一直以来的『绝对中立』哟!反正也不差我一个人吧~」
「真是无聊的一天呢。」八城几子叹了一口气。
「一定要让血腥味浸没了整个六轩岛才叫有趣吗?」战人皱了皱眉头。
「不要误会了我的意思,人子哟!」几子笑着回应,「是矛盾与冲突啊。没有矛盾冲突的剧本只是三流,要弥补这个带来的空虚感,至少也应该有一只猫作伴才好……」
「……饶了我吧!!」
……
正当缘寿准备带领众人赶回大屋对瓦尔基莉亚行刑的时候,大屋上空的乌云陡然浓重了起来。
「师傅大人她……」贝阿朵莉切若有所思。
「怎么了,难道还打算负隅顽抗?」
「不。看来没必要赶过去了。」贝阿朵扔下咬了一半的金楚糕,「不是用来争斗的话,魔法还是可以用的,各位,我们就在此观看好了……」
「来~来~出现吧,四子战塔!!!」
贝阿朵莉切挥动手杖,随着她的呼喝,坚实的大地应声崩裂开来,巨大的战塔螺旋上升,托举着贝阿朵一行人连同礼堂整体一起冲上了百米高空。
令人更为惊诧的是,同时拔地而起的巨大战塔还另有三座,分别把乡田此时所在的渡来庵、路西法正坐在甲板上吹风的羽入丸,以及德拉诺尔卧床养病的九羽鸟庵,一齐托举到了同一高度。
众人惊慌失措,走到塔顶边缘的位置往下一望,这才发现右代宫家大屋正被一个巨大的魔法符文所覆盖着,而其上雷声隆隆、电闪雷鸣——难道这就是瓦尔基莉亚的死刑?
「德拉诺尔,路西法,还有那个厨子!」贝阿朵莉切兴奋异常,向着另外三座塔上的人高声呼叫,「庆幸吧,妾身没忘了你们!师傅大人的自裁,现场直播!」
这三人不是失意非常,就是身心交病,还有一个中了魔咒,精神明显不是很正常,谁也没兴致回应贝阿朵莉切的狂热,但身处这样的环境下也不可能不来观看,于是都从房子或者船上走了下来,站在塔边围观这场由犯人亲自执行的死刑。
「哦呀哦呀,你们还真是把看热闹的本事发挥到了极致呀。」悬浮在大屋上空的瓦尔基莉亚对着自己徒弟的方向不紧不慢地说道,虽然风声喧嚣,但此刻制造出一个保证沟通的传声场,没有什么难度。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师傅大人不也同样把自杀的戏码演出了高度吗?」贝阿朵莉切隔空喊道,一边又从口袋里掏出一盒奶油布丁,「这无聊的一天大家也受够了,至少让师傅的告别演出热闹一点,有什么不好呢?」
「是呢……没什么不好!」
瓦尔基莉亚突然睁开了双眼:
「来~来~出来吧,神枪Gungnir!」
从尺寸上就足以引起所有知性生物本能的恐惧,这样的一把神枪从闪电的簇拥环绕中探出了乌云,看起来这种东西不要说刺穿什么人,单是它的枪尖就足以把人碾作齑粉。
「本来还想在最后制造出一点游戏的悬念,不过现在看来,这样简单地结束恐怕也没有什么不好……」
瓦尔基莉亚的双眼充满了暴戾与狂热,看起来与平时的差别有如圣母与恶鬼,她张开了双臂,朝着自己召唤出的神枪怒吼:
「那么来吧,贯穿我的生命,结束这安宁的第四天,用雷电炸裂这暴风雨前的宁静,拉开屠杀之夜的序幕吧!」
神枪听从命令,以枪杆为轴,飞速地旋转起来,把周围的乌云与雷电统统搅在了一起,仿佛整杆枪镀上了一层黑漆、又好像这本身就是雷电化成的枪。高速旋转形成了前所未有的狂风,四子战塔上的观众慌忙抱住了塔顶的栏杆,以免被卷入旋风。
瓦尔基莉亚再次闭上了双眼,面容无比安详,甚至露出了一丝微笑,以不可闻见的声音轻轻吐出了最后一个词:
「Exchange。」(注:兑子)
「轰!」
神枪终于笔直地刺了下去——不,不应该说刺,它以完全凌驾于导弹的能量,轰了下去!
以瓦尔基莉亚为中心的魔法符文范围内,被这枚导弹炸出了不知几许深的大坑,有如一处小型陨石坑,而令人遗憾的是,整个大屋都在这符文的范围之内,于是右代宫本家的中心建筑就这样连一点残渣都没有剩下,完全化作了飞灰。
随着烟尘的散尽,一处似乎早就被布置好的魔法符文受到了触发,一座尖端冲下、裹挟着瓦砾与火的坠落之塔狠狠地砸在了神枪轰炸的同一位置,恰好填埋了这个巨大的陨石坑,还形成了一座山丘。
六轩岛右代宫本家大屋,就此变成了先代黄金与无限的魔女、瓦尔基莉亚的陵墓。
一切重归寂静。
就连撺掇众人一起围观死刑的贝阿朵莉切本人也被这一幕震撼了,手中的布丁连一口也没吃上,就从塔顶掉落了下去,而直到她开始说话,布丁也还没有落到地面上:
「不是吧……师傅大人就这么想死吗……那也不用这么夸张吧?」
「哼哼,也许真实真的是和战人所提出剧本完全相符的呢——但即便如此,这样的选择似乎也不算错?」几子的不确定性语气,显示出她对剧情的走向也没有十足的把握。
「有的人想尽办法只为活着。」理御若有所思地说道,「也有人只能从死亡中看到机遇。人的本能是活着,但后一种选择,大概也符合理性吧。」
「让人火大啊!早上那只猫也好,晚上的这个老太婆也好……这样一来我这绝对的主角只有把主要戏份挪到明天表演了嘛?哼~哒!」
「啊……有一件事是毋庸置疑的,真正的杀戮之夜,现在才刚刚开始。也就是说,我的战斗,也才刚刚开始……」
回过头看了看玛蒙安睡的礼拜堂——没错,即使是如此夸张的怪力乱神也没能撼动她的安眠,看来她昨夜真的整夜都没睡——战人暗自握了握拳头。
「拉姆达卿……十有八九,你就是那个……唔姆……今晚将要大开杀戒的魔女了吧……看来妾身小命不保了呢,及时行乐这句话……hmmm……就是用在这种时候的吧?这□□派可真是美味啊,为什么以前就没有#¥&¥@¥%……」
贝阿朵莉切一边说一边吃,嘴里已经被食物塞得满满的,到最后已经没人能听清她说了什么。
拉姆达戴露塔一脸嫌弃:
「放心吧贝阿朵,你今晚是『绝对』不会被魔女猎杀的哦,就这么不负责任的保证一下好了,哼哼~」
贝阿朵莉切解除了四子战塔的召唤,四座巨大的建筑物缓缓下降,将众人平稳送回了平地。
落地之后,贝阿朵发现刚才掉在地上的布丁居然是底朝下落地的,而盒中的布丁竟也没有完全洒出来,感动得热泪盈眶:
「死老太婆死了之后妾身的食物都好像受到了奇迹的加护一般,就算是今晚死了也值了!」
战人一把抓住了贝阿朵的手:
「干什么?你还要捡起来吃吗?!」
……
另外三座塔的乘客也都安然无恙地着陆了。
德拉诺尔并不知道战人已经取回了自己的语言,于是艰难地爬回了被窝,继续在不知道该说是什么病的折磨下辗转反侧。
乡田对着被乌云遮了一半的缺月叹了一口气,此时的他是安宁的,大概也只有此时他才能安宁。而到了明天,他就不得不再一次、也许是最后一次地,去面对玛蒙了。
路西法呢?实际上她还在塔没有落下的时候就从塔顶跳了下来,以变身的姿态笔直飞向了礼拜堂,最终钉在了十字架上。她解除了变身,抚摸着十字架的石料,那上面残留着玛蒙的痕迹与气息,尚未完全消失散去。
「玛蒙……」
同样望着那一轮缺月,路西法心中所想的,也是同一个人。
乌云终于完全遮住了整个月亮。
是夜有雨。
魔女与杀手的屠杀竞赛,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