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城(一) 福伯(1)

    “ 去看看你福伯吧。”母亲这么说。

    那个身影突然就出现在了我的脑海里。脸总是被蒸汽氤氲着模模糊糊,但是声音却无比洪亮的那个老人。



    福伯其实姓胡,他的名字里也不带福这个字。之所以被叫做福伯,是因为当年我这个换牙的孩子说话漏风,找他买包子的时候喊了一句“福(胡)伯,我要买包子!”边上那些一起排队的大人们笑得不能自已,而我却没有一点觉悟,发现自己到底干了什么傻事。当我感觉气氛不对的时候,福伯的声音就会透过蒸汽传出来:“福伯怎么了,有福啊!怎么的,是嫉妒我呢?得了得了我这气都快闷了不卖包子了不卖了大家伙的快回去吧!”尽管看不到他的脸,我却能感受出他那故意上扬的眉毛和睁大的眼睛,还有那装出的严肃。小孩啊,哪里憋得住笑。但感觉这个场合笑着不太合适,就把一张小脸紧绷着,活脱脱一个打满气的气球。当我怀疑气球有爆炸的可能的时候,我看到了人民群众的力量。

    “说什么呢老胡!”“散什么摊啊一家伙子等着吃你的包子呢”"我跟你讲老胡,我们可是几十年的老交情了,这事你办的不厚道,哪有用包子来要挟人的!"诸此种种。

    福伯的包子的受欢迎程度可见一斑。

    别的不说,福伯的包子,馅绝对是我们这块最好的。青菜馅的是他自己从自家小菜园子里摘来的,用现在的话来说就是绿色无污染。配的香菇是找菜场老李买的,那老李在菜场干了几十年了,专门卖蔬菜,可以说柳城边上的这些菜场里,没有人的蔬菜比他好的,有好事的给他起了个外号叫“菜王”,他听说之后哼了一声:“什么‘菜王’,‘财旺’才好!”这当然是开玩笑的。当然他也不缺钱,儿女都挺有出息的,在省城里扎了根,对他也很孝顺,三天两头的来一趟。多次想把他和李奶奶接到省城享享清福,可他不干:“我要是走了,他们哪来这么新鲜蔬菜吃!你给我卖蔬菜试试!”总是边说边摸着手边的菜。一来二去的,子女也就放弃了,但是还是经常过来给老两口带点补品什么的 。

    关于老李的故事,以后大概会讲的,这里就不做赘述了。

    福伯用的肉馅也是好肉,都是和乡下亲戚那买来的土猪肉。一口咬下去,“真香!”(自行联想表情包)

    最后,居委会的王会长出来了。“福就福,听着不是挺吉利的吗。都是街坊邻居的有什么关系。”不输给福伯的大嗓门开了。大家下意识地让出了一条不窄的道。“还是王大头你明白事理。”蒸汽后面,福伯的声音传来。王大头,不,王会长,一开始很骄傲地摸着自己的大头,开始咂摸过味来之后脸色就不对劲了。

    “老胡!”王会长穿过那条道,气势汹汹地走到福伯面前,双手插兜。大家更有默契地散开了。不是冷漠,是大家都知道这俩人是光着屁股玩到大的,从小什么王大头胡小眼的都喊惯了,自然不会起什么冲突,纯粹是想看看这俩人又会搞出什么事情来。

    “干嘛!”蒸汽被这一嗓子弄得散开了不少。福伯的脸不再那么模糊。

    “给我来五个大肉包三个素的再加上两个豆沙的,对了小孙女说要喝你磨的豆浆,那就来三杯吧。总共十三块。”没想到王会长马上从兜里掏出来钱往边上一个不锈钢铁盆里放,再自己找了零钱。福伯的店还有一个特殊的地方,就是开店的时候,绝不碰钱。都是让客人自己付钱找钱。不是因为懒或者怕麻烦,而是为了卫生。那时候手机付款还没风行,也没多少人注重这个,福伯的店可以说是独一份了。

    发觉不对的民众立刻冲上前来。“来两碗糯米饭带走!”“在这里吃,给我三个肉包!”“我要番薯黄夹!来五个!”

    自那天以后,老一辈的人看到他后,都会管他叫阿福,我们这些小辈就叫他福伯了。


    听说啊,福伯原来是开理发店的。后来出了件事情,才让他关了理发店,开了家早餐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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