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河里的尸体
后来过了几年，我上了高中，还谈了个女朋友，而我爸的店早关了，现在他在工地给人家看门。
我女朋友家里也不富裕，过年了也没钱买件新羽绒服，我心里不好受，她对我一贯很体贴，经常做些吃的带到学校给我，特别香。
于是寒假我跑去给一个小工厂做了半个月的工，一天八十块，就想着能给她买件新羽绒服穿，一直做到了除夕那天晚上。
我每年一到除夕，就会想起我小六那年的除夕晚，想回忆起那个男人的样子，但透过门缝，他大半个身子都被我爸挡住了，只依稀看到衣服的边角是白色的。
但满大街都是穿白衣服的人，我早已放弃了寻他，倒也不是想替我爸出口气，就是想看下箱子里装的是啥。
老板对我不赖，除夕夜当晚就把工资给了我，我拿着钱连声说着谢谢老板，嘴角挂满着笑，心里乐开了花。
我拿着钱回家，脚步越走越快，兴奋，也害怕，我知道这附近经常有人抢钱，而我一个高中生，人又特瘦，如果我说让他们给我留五百块买件羽绒服，他们一定不肯。
路过河边，我发现围着好多人，都是穿警察制服的，好像在河里捞东西。
我从小就喜欢看热闹，要不然那天也不会从床上爬起来，我偷偷凑了上去看捞了什么东西上来。
虽然想到过可能是在捞死尸，可真的看见了还是蛮怕的。
尸体是个男人，看不清脸，穿着白色的厚棉袄，然后我还看见一个箱子躺在地上，开的，里面什么都没有。
脚一滑，我一屁股坐到了地上，我隐隐觉得是他，但又知道这不可能，五年前的事，人早就泡烂了。
我爬起来想跑，但发现警察已经看到了我，我对着他们笑了笑。
“警察叔，我就是看看热闹，我现在就走”
我加快脚步走回家时，小胡同里已响彻着播放春晚的电视声，走进家门，一如既往的光线昏暗，冷冷清清，其实我妈在我很小的时候就跟人跑掉了，而我已连她的样子都记不得了，所以现在家里只有我爸一个人在喝酒，家里地方很小，一室一厅，我爸就在客厅给我摆了张床，说是客厅，其实也是饭厅，两把椅子，一张饭桌，一张床，电视在他屋里，平时不让我看，我写作业就拿张折叠桌放在床上，用完了就放床底下。
我没和他提起我今晚看见的事，也拿了个杯子，倒了一杯啤酒，吃着他从工地带回的菜，吊灯的光很暗，有时还会一闪一闪，我提了好几次让他换一个灯泡，他没有理我。
平时我和他吃饭也不喜欢说话，因为菜都是冷的，要一边喝酒才能暖和一点，久而久之，就都养成了自斟自饮的习惯。
他没有问过我每天都出去干什么，我也不说，我怕他知道我有了女朋友，而且还打算花相当于家里大半个月的生活费去给这个女孩买衣服。
他以前开店还好，会穿得齐整些，现在身上一年四季穿着军衣，解放鞋，我心里过不去，就想着也掏钱给他买一件。
可能最后还能剩下个一两百，买四五本书放家里看，夜里无聊。
他喝了半斤散白，很快醉了，倒在我床上就睡了，但我不喜欢睡他床，味儿大。
今天我想出去通宵上网，手里难得有钱，听说班上好几个同学都在，八块钱，深夜到清晨，只不过他们都是偷偷溜出来的，我可以光明正大出门。
网吧不远，就在家后面，名字叫飞跃，我刚进去就看见了好几张熟面孔。
刘东，王力强，咦，怎么还有个女的?
我一问才知道是王力强的女朋友，初中就辍学了，他们是在溜冰场认识的，她女朋友现在桌球室给人看场子，后来溜冰场关门了，他们就经常到网吧约会。
她女朋友染了个黄发，带着大耳环，晚上暗，看不清脸，我下意识的和自己女朋友比较，觉得我那个要好些，不会到处乱走，爱乱走的女人留不住，这是我爸经常喝醉了说的话，我知道他是在怪我妈。
我开了机子，先登上QQ，迫不及待的把我发工资的事告诉了我女朋友。
这时候她爸妈应该都在看春晚，她可以偷偷拿她妈的手机和我聊天。
“我明天带你去买件羽绒服，你喜欢什么颜色的”我高兴的一个键一个键的敲着键盘。
那个备注打着杏子的头像跳动了一下
“你赚钱不容易，别为我花那么钱，你多吃点好的，看你瘦的”
我心里有点暖，更一个劲的想带她去买。
这时候，QQ信息弹出来一个好友申请。
网名叫清道夫，年龄地址和我一样，申请原因填的是同学。
我没多想，点了同意。
“你好，你可以叫我阿清”清道夫快速发了一条信息过来。
我无心理他，但是杏子那边刚刚告诉我，手机她妈妈要用，先下线了。
我没有玩大型网络游戏的习惯，上网也就是玩玩蜘蛛纸牌和扫雷，于是我开始回复这个清道夫。
“你好，请问你是我们班的谁？”
“不好意思，我撒了个小慌，我其实是你隔壁班的，你应该不认识我”
“没关系，那你找我一定有什么事吧”
“那我就开门见山了，你今天是不是路过了河边”
我打字的手停住了，难道晚上在河边还有其他人?我又一次按捺不住好奇。
“是的，你也在吗？”
“没错，我也在场，我一下子认出了你，不过你走的很快，本来我想问你些事的”
“什么事？关于那个男...的吗？”我的心跳加速了一拍。
“对，我看你当时反应蛮大的，是不是以前见过他”
我下意识想撒谎说没有，但不知为什么，人总有时候会放弃部分理性，想试试看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嗯，很小的时候，但已经记不清他的长相了，所以也不确定是不是他”
“你觉得一个人的记忆有多少是真的”他问我，我答不上来，我只是个乡下高中生，不太懂这些。
“如果再让你看一次小时候见他那天，你能不能认出他。”
我思索了很久，我开始想那天的场景，意外的有些栩栩如生，异常清晰，唯独忘记了那个男人的脸。
“或许可以”我最后给了一个模棱两可的答案。
“好，那你什么时候有空，我们见一面，我有办法可以让你再看一次”
我下意识觉得这个阿清是个神棍，但不知为何，还是与他约定了一个日期。
人太在乎自己的记忆，想不起来的事情就喜欢一直想，但往往不会记起，而会彻底的忘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