品杜甫——快慢,悲喜

诗是耳听的风景,是时间的图画。诗歌展现的场景如同电影镜头一样或快速或缓慢移动,给读者的感受自不相同。


      闻官军收河南河北

                                唐 · 杜甫

剑外忽传收蓟北,初闻涕泪满衣裳。      却看妻子愁何在,漫卷诗书喜欲狂。      白日放歌须纵酒,青春作伴好还乡。      即从巴峡穿巫峡,便下襄阳向洛阳。


在四川期间,杜甫受到世交严武的照顾,两人在生活上倒还和睦,但一谈到政治,由于杜甫性格太直率,容易得罪人,最终杜甫只有辞职,而严武不久也死去。许是友人的离去加之对家的思念和对国的担忧,杜甫不甘心在异乡终老,决定回长安。长安经过安史之乱后沦陷,陆路很不平静;肃宗时期中央政府逐渐失去威信,地方“藩镇”割据。杜甫只能走水陆回去。

蒲起龙说这是杜甫生平第一首快诗,诗句其疾如飞。(《读杜心解》)

此时的杜甫,身体每况愈下,虽说对祖国,对故乡时时想望,但真要回去谈何容易。也许只有这从剑外传来的好消息能让杜甫如此振奋。闻喜讯,泪满裳,喜欲狂,歌声,酒香,眼前的一切又让杜甫喜极不知如何是好,心中只想马上到故乡。仿佛那里已经是一片没有战乱的极乐之地。连续的地名,一气读完,从巴峡穿巫峡,下襄阳到洛阳,自有顷刻千里之势。这快速的诗调,让读者也跟随着手舞足蹈起来。


多希望这是一次顺利的回归,让老杜操劳一生的心有个依靠,可生活就是这样弄人,就在这次途中,他死在了一条小船上。


          八阵图

                    唐 · 杜甫

功盖三分国,名高八阵图。                  江流石不转,遗恨失吞吴。


杜甫在唐代宗大历元年(766年)夏迁居夔州,夔州有武侯庙,江边有八阵图,传说为三国时诸葛亮在夔州江滩所设。当年刘备吞吴失计,破坏了诸葛亮联吴抗曹的根本策略,以致统一大业中途夭折。

这里不难读出杜甫借这千古遗恨来伤自己垂暮无成。其中的无奈,悲伤却都凝聚在“石不转”三个字上。八阵图石堆即使在被夏天大水冲击淹没,到冬季水落平川,万物都失故态,却依然如旧,六百年来岿然不动,而曾经的辉煌古今成为千古遗恨。

场景不换,视点不移,结局无解。不要动作,不要叙事,却是一幅“静态的悲剧”。我杜甫一生对国“不转”,却一生遗恨。这悲,让人心生寒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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