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想开与放弃也不过是一时的事儿，而难捱的是之后漫长的岁月如何具体过去。

　　北京，没有雾霾的日子里，我醒来，躺在床的上铺，阳光于眼睛上方肆意跳跃，真想欢呼起来，高歌一曲。那是一种想，而我没有，却只静静赖在这里，不起来，就这么一直静静闭眼感受阳光，心里感觉到一种很天真的快乐，不因为得到哪一种利益，只为所处的这方阳光。

　　北京之于我的缘分实在是一种偶然。话又说回来，穷尽这一生，何事不是一种偶然发生？大概生活的真相便是无数偶然堆积，就连个体生命到这尘世间来又何尝不是一种偶然降落？无怪乎有那一些自行结束生命之人。

　　总想写一些文字，却又总不知道提笔要往哪里落，思绪太多反倒成了一种阻障，又或者想到便是想到罢了。近来，总觉自己的生命苍老了太多，那不是一种对于生活的屈服，恰恰是一种和平相处。承认自己有些开始感叹岁月，是在一个无人的街道上，脑子里横冲直撞着这个标题。

　　二

　　毕业之后暑假在家的一天，遇到高中同学，更多思绪不断冲撞心扉，这样的所谓胡思乱想者难以不多想。当时说了句，真想回到高中啊，我于是承认自己某种意义上老了，想当初如何无法理解那些对于青春的凭吊，也觉得过那些长大之人的矫情，此时却由心底怀念起高中的日子。长大后苦于感情伤害，想起高中时候才是真正好的自己，有过暗恋，却没有长大后深陷于对别人的自我折磨里，即使喜欢，更多时候属于一个人的梦想天空。坐在床上看了整个上午文字，又一次落在对于爱情的怀疑中，下午也睡了长的午觉，完全不悲伤，突然觉得有点回到那时候的自己。这倒有点不像被爱情苦痛的长大的我。

　　极端分子害怕丁点的瑕疵，要好就完全排除不好，这如何能迁就好生活，似乎最大限度地抵制人群中的亲密就能保护好玻璃心。而有几人明白越是抵制越是渴望者，所谓宁为玉碎不为全，玉当然也想全。

　　无法接受的是，明明还小的我们，为什么你也要说着，世界就是这个样子？如果必须要一个绝对不染尘埃的世界，你能做的更多是降低与外界的接触，更要远离一切涉及灵魂交易的勾当。不是不爱，是爱得太深沉，我爱这个世界，虽然它满目创痍。

　　总想说些什么，又不知从何说起，也不知能否把心里话说到被理解。很多时候像现在这样，提笔想补叙曾有过的强烈感受，却又好像没了那个剧烈程度。然窗外雷雨，又不甘就此作罢，毕竟那是真真切切有过的强烈心绪。

　　无数次想回到让我长大的故土，看看陪伴过自己的一切，而真正回来后，所见所感总不似想象得深情。推着瘪了胎的单车走到往日的家门桥前，心中有些落寞而又快乐的复杂心情，突然瞥见桥下的杨柳成荫，想到高中天天路过时才是小树苗，想去再走走那条路。

　　等候修车的过程中，注意到给我修车的是一个中年男人，他衣着破旧褴褛，衣服上有厚重的油渍。递钳子到他手里的儿子，看起来有些呆楞，我再静静看他身边的女儿，衣服像他的父亲、哥哥一样，让人看来不由得心揪紧。猜测着这一个男人是否没有妻子的生活？猜测着这一双儿女是否过着没有母亲的日子？还是无法长大到能轻易平静面对生活中的苦难。

　　三

　　于茫茫人世中行走，谁知我的步伐，还是我们来到这世上面对的只有自己一个人的世界？路越走越幽静，两旁的叶子开始繁茂，几乎四年未见了的杨树叶，谁看得到我眼中那时的激动与感动。我不过只有自己，静静走路，抬头望满树满树的杨树叶，独个儿笑，与自己对话，心里很快乐，一点失落。

　　突然又遇到熟悉的那种花，不知道它的名字，从小时候一直喜欢到现在的一种小野花，你是否知道我看到它不由自主的笑容，自己感觉那笑容应该很漂亮。

　　我知道看到杨树叶子时心里一点失落的源头，又回到当初一遍遍读语文课本里刘亮程《今生今世的证据》眼泪涌动的记忆，一个人的内心生存究竟谁能证明？太孤独的我们为什么只有自己的证据？

　　笑着，越来越接受事实。路前方，越来越幽僻，打眼前行过一男子，心里依旧害怕，依旧假装很大胆，无所畏惧，也便真的不再畏惧，这倒真不再同于小时候对于男性的害怕了。

　　门外老人与孩子的声音共起，小男孩昨天还与小女孩假装老师与学生的对话，听稚嫩的童音，我在他们看不到的门内会心微笑。很多时候，在想，其实不需要靠近，一定距离外静静看着默默祝福很美好，人一相近就出现了种种不开心。

　　对于这里的生活，已经习惯熟悉到我清楚今晚隔壁的小男孩又会被他爸爸吼骂至啕嚎大哭，我的心情也会再一次继续跟着低落，为小孩子的伤心，为他爸爸的大人愚昧，可我能做什么?我只是听到，悲悯而已。

　　这样沉寂于文字世界时，心里关于爱情的忧伤是不存在的。由此便同时知道，爱情与自己是一种对立，也正是始终能理解你的原因。

　　我一直在努力追寻让自己专注不分心的事情，验证你给我的是不是谎言？真到了那一天，你大概可以不存于我心，让我又想到《海上钢琴师》。

　　事实上，我作为女性的存在，始终认为他应该下船，也认为佛家弃绝小情普渡众生的修行根本他妈就扯淡。

　　此刻，纯粹绝对的闲散，喜欢音乐声，但也享受什么感官都不为外物占领的状态。很多时候就是如此矛盾，想开了地想日子如流水，平淡度过，却又生怕怠慢光阴。本是悖论一种，我且锅边静静等待白米饭熟，望着窗外。

　　四

　　门外的那个小男孩真的又哭了，就在刚刚过去的那会儿。小孩子的哭泣声总有种纠痛人心的力量，他的爸爸，声音分贝太高，震的门内的我心颤。

　　我的心确实再度纠着痛，奶奶的声音无力，而他的爸爸始终凶神恶煞，我只能想到这个词。

　　很多时候认为孩子倒不如不被带到世间来，如果人世尽是悲伤。可又太醒地明白，活着就是受苦。

　　总是执拗于反问世界，难道就不可以打破饱受苦难的人生？凭什么就要任其这样持续下去？

       这夜静极，我似乎听到了蛙鸣一样的叫声，又静了，我听到自己耳朵里嘶哑的微微鸣叫声。当把手机背过床上的时候，我可以看到窗子处一点点的白，墙壁上的门也是，想起来今晚回来时看到的满月，不很明亮，但晕黄。（写于2014.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