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门
城里有东南西北四个门
老一辈见面
报门
我们这辈见面
报老一辈的门
门早已不在
人也都散了
散了，就只剩那片自己的山头
山上那些错落的墓碑
是从前的门牌
兴衰从碑上的纹路中
蹒跚走来
清明那天，你我在山脚下碰见
你兴冲冲跑来问我：
你们也是西门的啊？
那是西门的山头
我阿婆就葬在那山上
0922
又听到满天飞机的轰鸣
从前总是想
飞机里的人会不会向下望
不看纵横交错的公路
不看密密麻麻的楼房
看只看
人群中零星追逐的目光
后来自己在天上飞啊飞
什么都看
也什么都不看
只惦记那蜿蜒的河流
和它流向的
我目不能及之处
0923
太阳一下去
山便被压扁了
路保持原状
高速路上疾驰的车
只看路，不看山
路是一个个摄像头，
一道道弯
车里的旅人归人
只看山，不看路
路是起起伏伏
是山脉为黑夜跳动的心电图
要赞美一个季节
要赞美一个季节
就说我想出去走走
没有目的地走走
去感受包裹着你的气息
我不会去想手头未完成的事
也不会去想即将面对的事
我只会想一些远方的人
还会时不时停下脚步
其实去年的这个时候
比今年的好
只是我都不晓得怎么去赞美
赞美一个季节
最好的方式就是出去走走
赞美一个人
最好的方式就带上那个人
天一亮，秋就没了
天一亮，秋就没了
可分明记得那个早晨
短袖加薄外套出门
远远看见走在前边的你
我追上你
不说真巧也没叫你的名字
只说一句天真舒服
便和你朝同个季节走去
那是个一年中最短的时节
风正好，光也足
只是天一暗就放肆
天一放肆，人就放肆
天上的月
脸边的风
人群中的躁动
飞驰摩托上的你
让人沉溺。
只有成年人心知肚明
天一亮，秋就没了
而我只知道那个早晨
我穿过最后一缕夏天的风
追上了你
登山
今天下午去登一座山
一座很矮的山
足足登了三个小时
接太阳下班
我们一道回家的途中
撞见一男一女
他们坐在山顶
望着小城唱歌
眼前正在建造的高楼停下来听着
他们不费气力 不慌不忙
时间和所有人相反
除了唱歌
他们和我身边刚收工的太阳一样
沉默不语
傍晚的风就这么吹过来了
Moment
透过阁楼的窗户向下望
戴着安全帽的建筑工衣衫脏乱
快递员控制不住载满包裹的摩托摇晃
短裙少妇裙子荡起来夺走午后风光
黄色安全帽下一秒变绿还是变红
快递员什么时候攒够钱把摩托换成车
少妇的大腿那么白
她的衣柜除了情趣内衣还有没有更短的裙子
他们，各自独立——
他们没有联系
只是经过咖啡馆的时候
成为一个陌生人下午四点半视线的猎物
而他们甚至无法知道
是在下午四点半的时候。
注：Moment，一小城咖啡馆。
无法安静睡着
以前不信
睡着的人能听到自己打呼
直到某天午睡
我被自己的呼噜声吵醒
第一时间想起的
是妈妈说过，刚死去的人
还能听到身边人讲话。
关于死亡，
生者总是无法
安静的睡着。
夜话三句半
1.
男女一点半退房
女人湿着头发
他们在电梯里不说一句话
2.
睡得最晚的是外地人
起得最早的还是外地人
他们真爱这座城
3.
只有两辆车并排着等红灯
它们看起来很疲惫
停在那睡着了
4.
走夜路搭讪的人特别多
真想对他们说
开着辆三轮就想追我？
5.
24小时自助银行服务
24小时自助，银行不服务
自助者天助
6.
城市白天住人
夜里住老鼠
天黑请闭嘴
7.
小区真宜居
夜里安静得很
连睡着的保安都不打呼噜
8.
烧烤店的员工
在门口站成一排玩手机
听音响放着“这城市那么空”
介质
太阳
是晒在
风身上的
雨
是淋在
风身上的
被日晒、被雨淋的
风
吹到人身上
我
通过风
感知到阳光
感知到雨
却偏偏
和你吹的
不是
同一阵
风
伤疤
比伤疤还要刺眼的，是他为掩饰伤疤来历
带来的种种内心不安，还有那不可言说的悔意
伤口刚结痂的时候，他以为这是一个故事的结束
可不幸的是，总有只比他更渴望终结的手
这只手终结过欲望，终结过灵感
终结过自制力和诗的第十四行
而这次，它选择终结故事的结束
以一种近乎摧毁的方式，建立一枚新的符号
它知道，唯有伤疤才能做到伤疤一样讲述
而伤口永远不能，疼痛也永远不能
像石头缝里长出的毛毛草草
故事刚讲完，回忆便粉墨登场
随着对疼痛的淡忘
伤疤终将不再那么瘆人
到时候，会有另一只野兽出现
带着舌尖上的血腥味帮他舔一舔
一点也不吓人，
一点也不残忍。
囿于室内的人
囿于室内的人
不配拥有下午五点的天空
美好之事无需多言
遗憾才比遗憾本身更值得玩味
就像五点的天突然灰了下来
他们不会明白
仿佛是听到喜欢的人说
今天加班就不陪你吃饭了
明亮有很多只手
明亮有很多只手
或长或短
都想方设法接近你
接近然后触碰你
灰暗把自己裹了一层又一层
待它决定褪去的时候
才发现一直处在褪去的过程中
直至自己也不见了
两个高一小女生
她们聊
一切与学习无关的话题
刚下班的人
通过听她们的聊天
来学习。
放学的小学生
小学生在广场玩篮球
他们当中最显眼的小胖子
追球跑的时候
肯定一边数落自己的体重
一边想着晚饭桌上
有没有红烧肉
一天杀死一天
今天杀死了昨天
明天也会杀死今天
他们杀来不杀去
没有谁是终极杀手
所有日子都听命于时间
而我们，
不过是被杀死日子的血滴
你是昨天溅出来的
我是前天溅出来的
我们粘在杀手的鞋底
跟着去向时间领赏
杀手领完赏转身离去
我们沿着他厚重的脚步
趴在时间面前
杀死昨天的杀手走了
我们的新伙伴就要诞生了
他会成为我们的朋友吗？
时间看着杀手的背影
又是在不怀好意地笑吗？
让四季永远住在一起
小女孩捡起了
绿的，红的，黄的
各种颜色的叶子
在把它们夹进绘本前
她捡起了眼前的那棵树
捡起它如手中铅笔般冬天的样子
她收集所有颜色的叶子
却仍无法收齐四季
她要把叶子
夹在画有一棵冬天的树的本子里
让树不老，让叶不更替
让四季永远地
住在一起
失灵
立冬这一天
在空调下吃一碗习俗里的香饭
听大人讲起从前
关于立冬的故事
在失灵的节气面前
人都还是传统的
有些人早已期盼下一场雪
而有些人
仍等待着重逢或相遇
解你
1.
解你不用手术刀
这样的方式太残忍
我不是你的医生
我是你的病人
2.
解你是解方程式
轻微的失误便成永远的未知
3.
解你是诗
你的双眸是一首
你笑起来的样子又是一首
你会是本完整的诗集
成集之日未有期
4.
解你手心是手心
身体是身体
偏偏我不做研究不做学问
解这世上最难的题
5.
解你到山穷水尽
承认你是完整的你
指甲归属四肢
四肢归属身体
身体有个名字
名字也要加上姓氏
6.
解你，在我爱你之前
解到山穷水尽
承认我爱你
是完整的你
1112
整个下午
邻居都在单曲循环《外面的世界》
我和他的音响间
仿佛隔着一块巨大的海绵
柔软的歌词从中穿过
除了歌声和沸水声
下午安静得
可以让人看到很远
但我没有。
当街上人再一次多起来的时候
歌声就不见了
外头热闹得
好像都要来我家做客
突然间，
喧嚣占领音响
撕碎海绵
它就这样打败外面的世界
连同所有的精彩和无奈
也不放过。
今夜他换了个地方收垃圾
昨夜，收垃圾的人
被一对夫妇骂了
骂他不应该
在此地收拾垃圾
今夜，收垃圾的男人
按时来了
带着他的妻子
骑着电动三轮
今夜，他们换了个地方
收拾挨家挨户收来的垃圾
昨夜躲在车后
久久不敢出来的他们的孩子
应该也换个
没有骂人的地方
玩去了吧
一家子的生活
变得像
昨夜什么也没发生一样
还在继续
畅游
像鱼从海里跃至天空
天上的白云没有骨头
鱼感冒了打个喷嚏
云被推着走
鱼鼻子通了，继续游
无题
十二点前，
人类夜里没有这个时间
掐灭一个烟头烫伤
另一个烟头的事故
在十二点后发生
你说，原来一颗灼热的心
也是会被烫伤的啊
在这之前
你弹了弹烟灰
雪花就落了下来
那时候刚好
十二点
1125
长热盼凉
长冷盼暖
长散盼聚
长聚一世人
1126
1.
还记得那年在风里抖
抖啊抖，抖啊抖
想喝热奶茶
等谁先开口
2.
北风一起
肌肤紧致
心松弛
3.
换季最容易胡思乱想
长期生活在赤道和两极的人啊
该多单调
4.
骗你去海边
骗你去看南方的雪地
你说滚个跟雪球一样沙球吧
我说
你傻啊，沙球在去北京的路上
5.
据说
南方的女孩要在冬天追
因为她们都缺一个雪人啊
6.
和北极熊捉迷藏
足足找了它一整个冬天
春天将至
我就回了
7.
听说北方冬天
大地是软的
一个人冷的时候
跑去堆个雪人
世界便热闹了
很多很多个雪人被堆起来
很多很多人被寻着脚印找到
8.
嘴唇灼热
与你无关
是北风吻的
凌晨四时
街边的猫啊
你要去哪流浪
带上我吧
让我跟你衣锦还乡
路灯还在亮
像天上的太阳
噢不，
太阳只有一个
应该是一对对女人的乳房
女人的乳房
发着光
辛勤的人们早已出来劳作
天桥下人来人往
我甚至分不清
是凌晨还是夜晚
我甚至分不清
是现实还是梦像
1210
雨夜
一张席子
和零星路人的匆忙脚步
被一同安置在
屋檐下的人行道上
伞是脚步的屋檐
屋檐是席子的伞
天亮了
更多脚步被安置到人行道上
伞被收起了
屋檐仍旧撑着
一个女人从席子上醒来
一轮太阳从整夜的雨中醒来
去到远方，就与你结伴同行
1.
将离别交给我
把挂念
分配给明天去承受
将背影交给我
把路
分配给朝阳去开
2.
黑夜给了我们黑色的眼睛
我们却装逼地给它戴上墨镜
3.
孩子气一直包容成熟
成熟却容不下半点孩子气
孩子气真的比成熟
大度
4.
有的人把理想提在手上
有的人把理想握在手心
提在手上的
会告诉你几块钱一斤
握在手心的
会告诉生活
什么是拳头的慈悲
5.
我去到远方
就于你结伴同行
只是我总败在
去远方的验证码上
6.
水流，流不过时间
松了的水龙头
走在秒针前面
理智与神经质
理智与神经质
在我体内同住一屋
他们常常吵架
输的被赶出屋子
寄居于我的毛发和肌肤
理智总是输家
屋子被神经质霸占
他在里面
淘米做饭，烧水煮茶
时不时出屋溜达
理智趁机回家
好孩子
朋友家的钟
停在了2000年
“能回到那时该多好”
——这个不速之客闯入我们的谈话
有的说，
回到那时就好好学习
有的说，
回到那时一定不骂老师
……
我没有说，
回到那时我是个好孩子
跟现在一样
只是个好孩子。
实在不懂如何经营简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