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书先生逝去已有些年头了,先生姓陈名敬之无字。人如其名,十里八村的百姓都敬之爱之。先生死后也没留下点什么,只一本残缺不堪的《诗经》,听说他死后仍攥着那本《诗经》,四五个大汉费了吃奶的劲才从他手里拽了出来。他手握《诗经》的姿势直到他化为黄土之前都没有改变。
敬之先生生于书香世家,村里人没有人不知道陈家在清朝时出过两名进士,这在小村子里可是了不得的事,到了他这一代早就废了科举,虽自幼饱读诗书,却也只能在乡里教书授业。
陈先生都不知道他每日读的《诗经》始于何年何月,只知道自打他爷爷那一辈起,就在他爷爷手里攥着了,然后他爹从他爷手里拽出来,他又从他爹手里拽出来,等到传到敬之先生手里时,却再也没有传承的人了。这本《诗经》最终糊里糊涂的落到贾敛手里,不知又过了多少年,这本书便再也没有出现过,但却一直都在。
贾思文这个名字是他爷爷贾敛给起的,听说在他没出生时名字就给拟好了,大概是贾家祖上在贾敛记事起就没出过一个文人,他把一切的希望也都寄托在这个嗷嗷待哺的孩童身上,在这孩子周岁抓周时,抓了一只毛笔在地上胡乱涂画,他爷爷为此格外欣喜在村里村外宣扬了快小半个月。
思文三四岁时贾敛越发觉得这个孩子并不像他所想的那样人如其名,能够真的为家族争一口气,他四岁干出的事更是让贾敛为此惊愕,再也没了之前的期望。人们都说从小看老大,说的就是小时候的所做所为能够直接反映出长大后到底是否能成才成器。
没有人知道二胖到底有多重,她的那两条腿能够支撑她硕大的身躯也是实属不易,她没走几步都得气喘吁吁费很大的力气,远远看去就像一个慢慢滚动的球。村里人都知晓二胖嘴碎,在思文三四岁正对语言的世界极度渴望之时,二胖的出现无疑是解决了思文在言语上的渴望。思文已经记不清二胖是在什么时候什么地方教他说那些难听的脏话了,许是不经意间从她路过他家门前偷偷听到的,因为她总是那样慢慢悠悠的走着。在当贾敛无意间听到思文叉着腰骂贾玉宪时,他的身子就像敬之先生刚死时的手一样僵硬。贾玉宪比思文小五十八天出生和思文同龄,但贾玉宪辈分高思文却要喊他小叔子。贾敛气得一巴掌把思文扇得找不着北,思文哭着回家找他妈陈桑柔,陈桑柔也为此和他公公贾敛大吵大闹了一场,谁家孩子还不会说个一两句脏话,这只是早晚的事。
陈桑柔抱着思文急匆匆就往娘家里走,好在娘家离婆家并不远,娘儿俩走走停停,到陈家已是日落,夕阳渐渐西落,夜幕悄悄降临,家家户户的烟囱里也都燃起了炊烟,炊烟袅袅升起,给黑漆漆的夜增添了些许妖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