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的夏天

生活在北京这座钢筋水泥繁华而迷宫一样的城市,真没有太多诗情画意,可如果问我生活在北京喜欢哪个季节,我还是会选择夏天,唯一喜欢夏天的理由是下雨天多了那么几天吧!但对于生活在北京这座城市来说下雨天多难得啊!

在北京生活了三年,怎么也爱不上这座城市,唯有夏天才让觉得这座城市有那么一丝美好。紫玉兰花凋谢后,暑热也开始了,而我感知夏天的到来,就是窗外那一排梧桐树,当我望向窗外看到梧桐的叶子郁绿葱葱时,我知道夏天来了。生活在城市的人真可怜,连对季节的感知都要透过窗外。记得故乡的夏天,雨后木棉花硕大的花骨朵落满一地,勒杜鹃开满了整个城市,灰莉花和黄角兰浓郁的幽香氤氲了整个城市,那时最爱做的事情就是和小伙伴们踏着雨鞋,拾掉落的黄角兰回家把它串成项链,可以挂在脖子上,可以放在屋里熏香,整个夏天都是黄角兰清甜的幽香,奶奶最爱把黄角兰晒干泡茶喝,用黄角兰泡的的茶不仅清香味甜还益气养颜。当然最幸福的是奶奶用黄角兰做的糯米糕,那个味道恐怕我这辈子也忘不了。

窗外暑热逼近,连开窗都不敢,困于一室之内,想出去迫于毒热的太阳不敢,不出去我只能做室内的困兽。本是烂漫的季节,而我却只能眺望着那一排梧桐树发呆,偶尔清晨有几声鸟叫声,让我惊喜一阵。记得故乡的夏天,正是摘茶叶忙碌的季节,爷爷一大清早就把我们叫醒,背着竹篓上山摘茶叶,雨后的清晨空气中满是泥土的气息,一出门满脸都是水汽,像行走在雾中,白色房屋、山岭、小溪、稻田、迷离而梦幻,要不是树上一群群喧闹的鸟稠叫声,我会跌进这梦境永远也不愿意醒来。爷爷说摘茶要趁雨后,还要赶清早那会儿时间,夏天的雨后,在雨水的滋养下,茶树冒出嫩芽叶,大家赶紧把嫩芽叶摘了扔进竹篓,午后休息,我和小伙伴总是喜欢采摘上山的野果,摘几朵山茶花舔花萼里的蜜汁。晴天时,爷爷总是忙着在灶上炒茶烘茶,屋里弥漫着阵阵茶香。爷爷喜欢在屋后养蜂,夏天是蜜最多的时候,爷爷总是在黄昏时抽着烟全身罩着网纱去蜂箱取蜜,夏天我们总是有很多蜂蜜吃,爷爷喜欢往茶里放蜂蜜,那个夏天,连茶里都是蜂蜜的甜,那些夏天的欢乐日子,怎么就一去不复返了呢?

北京的夏天,正是西瓜、樱桃、葡萄、桃上市的季节,刚上市那会儿,总是巴巴的望着水果摊,想买却因价格太高。我总是等到夏天过去一半了,水果便宜了,才敢去买来吃。但是啃着这些水果,却没有了夏天的味道。我热爱夏天,记忆中故乡的夏天,还没到来,我已从窗外的荔枝树开花散发出一阵腥味中,苦盼着夏天的到来。荔枝好吃,但荔枝开花却不好闻,又腥又冲鼻子而且总招来一群群臭屁虫,这种虫子没人喜欢,总是散发出一种腥臭味,要踩死它流出的液体更臭。好不容易盼到五月荔枝结果了,从窗外望着奶奶菜园里的几棵大荔枝树上青涩的果子,我们又开心又馋,往往不时的张望,一看到有红的荔枝就马上摘吃了,等到收获时树上所剩的都是最高的,我们孩子无法爬树摘到的。那种满足和荔枝的味道,充满了快乐,在孩子心中夏天就是那个味道。南方的夏天又长雨天又多,有时候早上还是太阳,突然就电闪雷鸣一阵大雨,过后太阳依旧猛烈照耀,荔枝过后就是龙眼,吃不完的往往奶奶会晒干留着炖汤喝,但是只要下阵雨,我们都忙着不停收衣服,收晒的龙眼干,收完了,雨停了,太阳出来了,又继续晾出去。整整一个夏天,西瓜、杨桃、杨梅、李子络绎不绝的上市,那时我特别爱跟着奶奶去赶集,往往这个时候水果又便宜又新鲜,家里没有的水果奶奶每样都会买点。黄皮果黄时,领居家会剪上几大串送来,奶奶总说酸,都留着给我们吃。记忆中水果的味道,就是夏天的味道。现在啃着一个桃子,却独独失去夏天的味道,就像我再也回不去的童年,故乡的老屋再也没有奶奶的身影。窗外依旧喧闹不已,车水马龙,除了那一排梧桐树,就是高楼大厦,街道小区,没有一丝绿意。

北京的夏天是寂寥的,唯有下雨的那几天,喧嚣的城市顿时安静了下来。也唯有这时,我可以安静的拿本红楼梦,沉入人物故事内心里,仔细体会,无人烦扰,窗外是哗啦啦的雨声,梧桐树叶也被雨打的沙沙作响。喜欢夏天,尤其喜欢下雨天,喜欢琦君那句“那些有趣的好时光啊,我要用雨珠的链子把它串起来,绕在手腕上。”下雨天,多好!尤其是夏天,蛙声一片,小时候,我喜欢靠在窗前,听蟋蟀的唱歌,下雨刮风时,窗外风吹稻浪的声音,真美妙,听着这样的声音入眠,一夜好眠。透过玻璃窗,望着窗外的大厦上写着“城市理想”的霓虹灯牌子,我在想什么是“城市理想”,我做了这个“城市理想”二十多年的梦,年少的时光悄然逝去,而在这个城市只有膨胀的欲望,我们一直都在追逐着“城市理想”文明的梦,但文明却在逐步消失。

北京的夏天,我却只能望着窗外一排梧桐树发呆,夏天就这么从窗外伴着暑热悄悄地流逝了,让我有点惊慌失措,我还没好好感受夏天的味道,天就开始逐渐凉了。

2015年8月25日

写于北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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