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何时我竟开始喜欢银杏树,喜欢他的原因倒不是因为它具有多大的药理价值。而是感觉他笔直,伟岸,挺拔的枝干有种积极向上的感官体验。
记得从小家里后院有一棵,我觉得那些年我在长大它也在生长,直到我16岁初三那年,他居然神奇地结出了果子,白白的硬硬的,很是好看。也就在那一年我认识了一个让我心动懵懂的人——林。
和林的认识是在一个偶然的机会下,那天我的好友,放学让我等她一会(我们是同学,不同班),大约20分钟后,只见她和一个男生一前一后走出教室,这个男生,清秀白皙的皮肤,精致的五官,高高的个子,十分的阳光,帅气,犹如明星林志颖一般。之后我们三人便结伴而行。学校和家的距离大约有五六里地,路上他俩有说有笑,谈论着老师今天所讲的内容和食堂的伙食问题,而我则一个人默不作声地抱着书本,走在他们的旁边,后来好友问我是不是心情不好,我笑着回答说没有,只是不知道说些什么,林听到我这么说,就问我在哪个班?后来在谈话中得知他是中考落榜的一名复习生。
就这样我和他有了第一次交流,此后的几天我们三人上学放学经常一起(我们都是同村,方向一致)。慢慢的我发现,林不止阳光还很幽默。那几天,相比每天沉浸在书山题海中我竟有种期盼着每天的上学放学的冲动,这种心理波动是前所未有的,那种感觉很奇妙,见到他心里就很会舒服,好像会让我忘却所有压力与烦恼一样。现在想来那时可能就是所谓的“情窦初开”吧?哈哈……
但这种愿望并没有继续下去,半个月后学校实行了惨无人道的等级分班制。就是通过模拟考试把成绩好的学生集中在一个班,把差等生分在一起。当时初三年级共有四个班,最后林被分到了重点班,而我由于几分之差被刷到了二等班,好友则被分到了三等班。那次分班似乎改变了一切,林像变了个人一样,没有话语,没有太多的表情,和我们见了面,就像陌生人,好像我们从来都不曾认识过,我的心一下凉到了骨子里!
约摸一个星期后更糟心的事来了,一直教我们近三年的班主任,突然换成了一个25岁的小鲜肉。但他上课的风格幽默诙谐,整堂课学生大半都沉浸在欢声笑语中。可一开始我是真的不习惯,或许我天生就是个适应能力较差的人吧。没有办法,既然事情都已经发生了,也不是我们能改变的。短短的一个月时间,我觉得经历了生离死别般的痛苦。一是我被刷到了二等班,二是林对我的态度。三是在双重压力下居然还换了老师!不久,我的好友,由于成绩不好,便辍学了,这一切对于我来说,来的太突然,太突然。我无力改变这一切,然而我知道自己唯一能做的只有拼命努力学习,我变得更加沉默寡言,每晚挑灯苦读备战中考。不在走大路,一个人走起小路,边走边背诵边回想所学的内容,无论放学还是上学都是孤独一人,但当时那种感觉真的很好。
两个月过去了,我逐渐适应了新来的班主任,不过他虽然教学方法独特,但也有脾气,记得有一次在上课时,我思绪万千,浮想联翩,一个粉笔头直径向我砸来。他也知道我并非那种贪玩的学生。当天竟给足了我面子,没有点名批评,而是语重心长的说:考试成绩不代表一个人的真正价值,只要自己不放弃就是最大的胜利!那次的教导至今令我记忆犹新,而老师的这句话一辈子也都回响在我耳边。
我不放弃,也不能放弃,更没有任何资格说放弃!但我对林的那种感觉微妙到让自己害怕的地步,总之见到他就特别的开心,见不到伴随的伤心失落,更可怕的是幻想过和他在一起的开心场景,想来当初的那种感情,应该偷偷的叫“暗恋”吧,尽管如此,但我从未荒废学习。终于有一天,老天破天荒地满足了我一次,那天中午上学林骑着单车从我的旁边嗖的一下溜了过去。我怀着忐忑的心理急忙喊道:“李松林,停下!”他听到身后有人喊他回头微笑着问我有什么事?
“我的物理书丢在家里了,借我用一下可以吗?明天还你。”我说。
于是,他卸下沉重的书包找了起来,那一刻我多希望时间可以停止,画面可以定格。这一次看出他没有太多的高兴和沮丧,只是同之前相比好像更多了一份压力,最终他还是拿出了书,递给我,说:明天还他就好,接着又跨上单车,前行而去。我拿着那本物理书翻看起来,学霸和学渣的区别就是书本的干净程度,但林的字写的真丑。不过他所写的每一个字,每个知识点对我而言都是一种别样的感觉,我舍不得合上书,舍不得松手,更舍不得还回去。
下午放学回家后,一想到明天就要还书,我竟有种恋恋不舍的感觉。于是我来到后院那棵银杏树下,仰头望着它,心里默默祈祷让它告诉我该怎么办?一阵风吹来,树叶沙沙作响,落下了好多片,仿佛在告诉我:在该动脑的年纪本不该动情!我蹲下来捡了最大,最绿,最好看的一片,然后用不易掉墨的圆珠笔在上面写下了这几个字:李松林是个薄情寡义,忘恩负义,信口雌黄等等的大坏蛋。然后将它轻轻夹在物理书的第34页和35页中间,之后慢慢的将书放进书包里,就像装进我从未有人知道的秘密一样。
第二天上午上学的路上,我如愿的见到了林,他在前方,只是这一次他没有骑单车,而是和我一样,步行,我快步上去,掏出书还给他,他接了书,随手翻了翻,怔了片刻,然后合上书向前跑开了。我们没有多出一句的话,我很伤心失落,同时觉得有种莫名的心痛,好痛,痛的我有种想哭的感觉。
时间就这样无情的过去了,转眼到了冬天。见到林的次数也少的可怜,原来他们重点班实行了寄宿制。有天早晨我到食堂吃早饭,恰巧碰见了他,我们相视一笑,他已经吃完饭了,没想到他却突然递了我一张折叠的纸条,然后告诉我说东西掉了。还没等我反应过来,他已经出了食堂的大门儿,我随手将那张纸装进了口袋,因为怕别人看到女生接男生的东西,得多不好意思?匆匆吃完饭后,我来到教学楼的拐角处,打开那张纸条,里面裹着一片枯黄的银杏叶,上面写着:奋斗,拼搏,我们都还太小。那时的我虽然不能完全参透这短短几个字的含义,但从前面的四字中已然看出他的心思完全在学习上,这次心痛的感觉比上次更强烈。
我更加的发奋,更加的努力。终于中考的日子如期来临,三天的考试终于结束了,不久分数也出来了。林如愿以偿进了一所重点高中,而我则被一所普通高中录取。最终,我们没能在同一所学校读书。老天对每个人公平的同时也是残忍的!这次,我心痛的无法自拔,竟好几天粒米未进,瘦了好几斤,而母亲以为我只是没能考上好的高中不甘心,并不断的安慰我说,女孩子不要太要强……
在普高的两年里,尽管我的成绩一直名列前茅,每次月考也都遥遥领先,但那终究对于我而言只是个虚伪的数字而已,并不能给我带来任何的心理安慰。准确的说,我对林的思念是痛苦的,是黑暗的,是无人知晓的!那种感觉,没人体会,如果说有知音的话,那也只是自己。
高二下半学期家里出了点变故,我被迫辍学外出打工,后来就再也没有林的任何消息。直到25岁那年,后院的那颗银杏树因拆迁规划竟同房子一起被夷为了平地,成了蔬菜基地。再后来我嫁到了很远的地方,有了孩子,成了人妻人母,回去的也少,偶尔回去路过他家门前,竟终究没再见过他,或许,他从来记没记得我,再或许他发展的真的很好吧。
二十年的时间过去了,我会偶尔提醒自己“拼搏,奋斗,但我们最终还是长大了”。而那个地方再没有了银杏树,更没有了银杏叶,哪怕枯黄的也不再有,一片也不会再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