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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至一过,南城便早早地迎来了梅雨天,从昨天夜里至清晨大雨一直未曾停歇,窗户被狂风连着暴雨敲打的啪啪作响,我起身赤着脚至客厅烦躁地打开电视机,少儿频道正在播《海绵宝宝》,我突然就想起了许安。
我曾经和许安约好毕业后一起去青海,后来他没能兑现诺言,我就再也没有和别人一起去过。
许安,许安已经去世多年了。
认识许安的那一年,我高一,由理班转到文班,我俩刚好同桌。
那是个下午,天气闷热,程小小帮我抱着书从教一栋走到教三栋,再爬到五楼,右转高一二班六排四座,她将书放到桌上,豪气冲天地拍着邻座许安的肩膀说:“林宝七是我最好的朋友,从此以后山高水远我就将她托付给你了。”许安回头看她,一脸雾水,我连忙将程小小拉了出去。
那便是我与许安的第一次见面了。
我自幼父母离婚,高一那年父亲再娶,我心生绝望,虽表面乖巧,心中却叛逆的很,上课不是睡觉,就是发呆。而许安和我不一样,他上课认真听讲,从不睡觉,是个十足的好学生。我们很少说话。
我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与许安有了交集,是源于一周后数学老师的提问,我昏昏欲睡间,根本不知道老师让我回答什么,是许安在雪白的作业本上写下“选A,”然后用胳膊肘碰了碰我。老师让我坐下后,我对许安说了谢谢。
期中考的时候,我顺理成章地考了全班倒数第一,班主任找我谈话。胖胖的班主任对我说:“林宝七,你若是无心学习,不一定非得走高考这条路。”我突然就红了眼眶。
回到班级之后,我趴在桌子上默默地流眼泪,是许安默不作声地递了张纸,然后说:“林宝七,又不是高考,你哭什么,哪里不会我给你讲。”
哪里不会我给你讲。后来我听过很多人说好听的情话,但都比不上许安这句话在我心里的份量。
那一张被揉的皱巴巴的数学卷子,许安来来回回给我讲了很多遍,我盯着他给我讲题时一闪一闪的睫毛,从此上课再也没有睡过觉。
那时候学霸的称呼还没有流行,但是许安是班里的第一名,真真正正的学霸,跟他做同桌,我的成绩进步很快,等到期末的时候我的成绩在班里已是中游。
高一结束的时候,许安说,林宝七,我们以后考同一所大学吧。
学生时代最重要的诺言无非就是考同一所大学。考同一所大学,未来便有了无限的可能。
我说好。
那时候,我不知道许安有没有一点喜欢我,但是我已经开始喜欢他了。
高三那年,父亲破天荒地打电话给我说:“宝七,你新妈妈给你生了个弟弟。”我的心瞬间仿佛就烂了个窟窿,但我还是笑着说了句恭喜。
那一晚,我彻夜未眠,不懂他们为什么要生下我这个多余的人。
第二天上课的时候,是许安发现我的不对劲,问我怎么了,我告诉了他我所有的故事。他说,林宝七,我喜欢你,我们在一起吧。
后来回想,和许安谈恋爱的那两年应该是我最快乐的两年了。
他会给我讲我不懂的数学题,会在早晨的时候给我带早餐,会在周末的时候偷偷地骑着自行车带我去看一场电影。这些最平常不过的事,在那个时候,都变得浪漫不已。
看电影的时候我最喜欢去夹娃娃,可惜每次都夹不中。是许安,每次都能夹个海绵宝宝出来。
我曾问他为什么非要选海绵宝宝,许安说,林宝七,我喜欢你看你每天都笑的样子。
很多人都知道我喜欢海绵宝宝,却很少有人知道我喜欢海绵宝宝是因为许安。
那时候做梦都想着毕业,如果我能知道毕业意味着不能再和许安在一起,我宁愿永远不要毕业。
考完英语出来的时候,许安在门口等我,他拿着海绵宝宝说,祝林宝七同学梦想成真。
那天,下暴雨,过红绿灯的时候,有一辆车失控冲了过来,许安抱住了我。
许安当场死亡,而我在医院躺了整整两个月。
我没有勇气随许安而去,因为许安抱住我的那一瞬间我听见他说,林宝七,你要好好地活着,连同我那份。
高考分数下来的那天,程小小来看我说,宝七,你和许安考了一样的分数。我躺在病床上抱着满身泥泞的海绵宝宝想哭却怎么也哭不出来。
后来我远走北方,辗转数年,来到这爱下雨的南城。每下一次雨,我就会想起许安。我最爱的少年,他曾说毕业一起去青海吧。我最爱的少年,他留在了我下着雨的青春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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