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女

传闻中,山里有一神女,不曾出世,而上山下山的路却常无落叶。令人好奇的是,山上并无可供神女居住的场所,有的人们说神女归属自然,于是化形为草木,自然不必住草屋茅舍。每逢佳节,山下人们欢天喜地的时候也惦念着神女,于是人们常常将东西放在一棵高大的银杏树下,过去曾有人在这里目睹过神女。

  一天,一个小孩跟随父亲上山砍柴,却跟丢了父亲,在山里迷路了。小孩环顾四周,一眼望过去,连东南西北也分不清,小孩害怕,在山里乱走,走了很久后竟然看见了那棵银杏树,于是小孩便在银杏树下等着,恰巧此时刚过完节日不久,树下还放着人们送给神女的瓜果酒水。小孩靠着这些,撑到了父亲出现。

  回去后,乡里人觉得是神女在保佑他,便在银杏树边上建了个小祠堂,尽管神女貌似不需要屋子,但他们还是觉得刮风下雨雷暴天气,神女可以在祠堂里暂避。

      一年秋天,一个包着头巾的妇人上山,到了银杏树的面前,她伸出一只手放在银杏树树皮上,另一手放在自己心口,念念有词:"神女神女,人们都说这棵树与您血脉相同,我对神树许愿,希望您能听到我的愿望……"

  她小声又快速地说:"我的第二任丈夫害了风寒早早亡了,大孩儿放在篮子里被野狼吃了,小娃儿现在又得了重病……求求您,求求您救救我的小娃儿,求求您,您帮帮我,我下半辈子做牛做马也毫无怨言……"

  农妇抽噎着,脱力似的跪坐在银杏树前,一下又一下地磕头请愿。

    "咔嚓"一声响,农妇听到响声,看过去发现是另一个包着花头巾,身材魁梧的妇女从茂密的灌木丛走了出来,那位妇女一手握着镰刀——劈开灌木丛,一手绑着白色的绷带悬在半空中。

那个妇女走了过来,她声音浑厚颇有力量,她说:"唉呀,我还以为是啥呢?在这窸窸窣窣的怪哈人的。"

  农妇不理会她,仍是小声哭诉并不断磕头。

妇女走上前,摸了摸树,没觉得有啥稀奇的,于是就问:"你求啥嘞?"

  农妇红着眼看她,一五一十地都告诉了妇女。那妇女一屁股坐在树根上,哈哈大笑了起来:"这树才娃娃大,能帮你做什么。我看,妮儿,你不如先回去再多照料照料你的娃。"

  "你不懂,我求的不是树,是神女。山下人都说,这神树与神女同脉而生……"农妇心里满心期盼着神女能出现,出手救助她在山下还在病痛中的孩子。

  "我必须要讲完一千次,一千次换我儿健康。你也不要再拦着我了。"农妇眼里有一股酸意在起伏。

    妇女见她如此固执,就任由妇女在大树前继续跪拜。她自己也不走,就一屁股坐在大树根上。

  过了很久很久,妇女才说:"要是真的有神仙显灵这种事,那我男人在打我的时候就应该死掉了。"

  农妇一边默念着祈求的话,一边听见这话又向妇女投去惊异的目光。

    "向神许愿这件事我整整做了十五年,十五年里,他天天打我,我天天许愿,我的诅咒应验比他的毒打来得慢得多……"

    "有天,田里一个小孩听说我被打,就去找那个男人说理,说不明白,她就给了那男人一拳,当然,她一个小丫头,后来被打得很惨……"

  "那一天,我看见她跑去我家,我跟在后头跑,一跨进门就看见她被打,我心里怒啊,火啊,气啊一下子就都起来了,我就失去了理智,抓到个斧头就要砍他,这么多年,我真的受够了,受够这一切了……"

  "我砍伤了他,后来他要砍掉我四个指头才肯离开。"说着,妇女坦然地笑着举起了那种包着绷带的手。

    "从那时起,我就常常觉得,神不会真的解决问题,她会把人引到一条路上,但事得由人自己干。"妇女说完,农妇早已忘了祈祷。

  "那神指给我的路在哪呢?"

  "回家吧。你孩子的病不会因为你在这里就能治好,回去陪陪他吧。"

  农妇恋恋不舍地摸了摸神树,突然间,她觉得眼前一黑,眼皮沉得很,随后便失去了意识。

  等农妇再醒来时,她已到了家中。那妇女扛着她下了山回到了小屋中。农妇的孩儿围在床边,担心地看着她。"胡儿。"农妇轻唤小儿名。

  妇女端了碗葡萄糖水给她喝,"你刚刚低血糖,可险乎,幸好我当时没走。"

  "谢…谢谢你。"农妇气色勉强恢复了些,她抱着孩子向妇女道谢。

  妇女看没什么事了,刚准备走,农妇就喊住她:"那那个女孩呢?那个帮了你的女孩呢。"

  妇女说:"那孩子乐施好善,不管被打多少次,也总还是愿意帮受难的人,最后一次,她用自己死亡证实了乡绅的罪名。乡民们感念她,就将她火花葬在了山里。后来埋她的地方,长出了一棵银杏树,真是罕见啊。"

  农妇听罢,看着妇女远去的背影喃喃自语:"神女,谢谢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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