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几天是清明节,是传统祭祖和扫墓的日子。到这时我常会想,最后一次见到那些逝去的亲人是在什么时候,又说了些什么,他们在生命的最后时刻是怎么度过的,我又是怎么来面对他们即将离去的事实。却发现,很多时候,人生的诀别都是后知后觉,还没想过会永远分开就已经不会再见了。
外公去世的时候我正在学校准备去上课,妈妈发了一条短信过来:“赶紧回家,越快越好!”这几个简短的话让我可以想象到妈妈发这条短信的时候用了多大的力气。我马上把电话拨过去,问妈妈到底怎么了,妈妈说:“你外公走了,你快回来吧!”挂了电话我就立马打车去了火车站,买票回家。这一路上我想了挺多,我不是不知道外公抵抗病魔有多久了,在家的时候每天都会去医院陪着聊下天,我明明知道我们无法避免这一天的到来,可是真的到这个时候却不知道该怎么办,不知道该坚强一点,还是孩子气的去释放自己的难过。我的心开始一阵阵的疼,有一种剪指甲剪到最深处的感觉,无论手动与不动都有一种揪心的疼。
每个人都要面临许多告别时刻,或是一段风景,或是一段经历,或许是自己,或许是身边的人,但也正如《少年派》里说的那样,“人生就是不断地放下,然而痛心的是,我还没来得及与你们好好告别。”而我觉得,最痛心的不是没来得及好好告别,而是明明来得及,也没有好好告别。
看《前任3》的时候,身边坐着一对情侣,女孩靠在男孩怀里流眼泪,她说她忘不了他,男孩轻轻帮她擦去眼泪,宠溺地摸摸她的头说:“那你去找他吧!” 电影散场,诺大的影院里男孩哭的撕心裂肺,其实成全一个人没那么伟大。
米兰·昆德拉在《生活在别处》中写到: 遇见是两个人的事,离开却是一个人的决定,遇见是一个开始,离开却是为了遇见下一个离开。这是一个流行离开的世界,但我们都不擅长告别。
我们从来都想给自己的生活一点仪式感,毕业的时候,连着聚了一个星期,每次都说要吃散伙饭了,大家开始挨个说几句话,说着说着就开始哽咽了,眼泪不自主的留下来,就是舍不得,就是担心以后再也遇不到这么好的一群朋友了怎么办,就是觉得自己傻傻的做了一些错事她们却依然包容和爱着自己,是有多幸运。可是吃完饭第二天找个理由大家又出来聚了,“以后有机会去找我玩哈!”,“我肯定去找你,多赚点钱,我要把你吃穷。”,“我结婚的时候你们都要到,一个都不能少,不然我就不结婚了。”
可是即使告别弄得多壮大,随着时间的逝去,大家开始有了新的圈子和生活,说完了再见就真的没有再见了。后来才知道,人生中大部分的告别都是悄无声息的,甚至要很多年后自己才明白,原来那天的相见,竟然已事最后一面。此后即便不是隔山隔水,也没有再重逢。
《后会无期》中有一段话说:“告别一定要用力一点,因为任何多看一眼有可能就是最后一眼,多说一句都有可能是最后一句。”
小的时候,一次夜里爸爸被隔壁的爷爷叫去,说是自己女婿中毒了,在抢救,但山里的医疗条件不够,所以这边得派医生过去。因为爸爸要出门,家里就我一个人,爸爸不放心,就让我去隔壁余奶奶家住一夜。我是在一阵哭声夹杂着洗衣服的声音中醒来的,那时候是凌晨三点,我就听见余奶奶边洗衣服边哭,嘴里还一直念着:“我可怜的儿啊!你怎么就这样走了啊!”那个叔叔我只在他们办婚礼的时候见过一次,对我来说是没有感情的,我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这个场景,我没办法理解那种悲伤,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去安慰奶奶不要伤心,但那么小的时候我已经知道了这个时候我必须表现的很悲伤,我尽量去设身处地的去理解那种难过,余奶奶的女儿才结婚没一年,现在怀孕五个月了,突然丈夫就去世了,孩子一出生就没有爸爸。想到这我的确感到心疼和惋惜。那一夜我在凌晨三点醒了之后就再也没睡着了,可我也没起来,我就闭着眼躺在床上,听着奶奶的哭声我也一阵想哭,我就是不敢起来,我还不知道怎么去跟一个人告别,我还没办法理解一个很重要的人突然就从自己的生命中消失了是种什么感受。我就这样躺了很久,也听着余奶奶洗了一夜的衣服,一遍又一遍的。直到早上爸爸来接我回家我才起床。起床后奶奶跟我说叔叔走了,我知道我还是得面对这个结果了,我只是轻轻的说了句“为什么会这样?”
有时候也会想那时候是不是该去抱抱余奶奶,去分担一下她的脆弱,而不是因为逃避告别而那么不作为。
现在长大了,我明白生命中不断有人进来,也有人离开,我们可以在别人来的时候开心的说一句“你来了!”却很难做到目送别人离开的时候说一句“一路走好!”
对生命而言,接纳才是最好的温柔,不论是接纳一个人的出现,还是,接纳一个人的从此不见。 莫失莫忘。
且慢说出我们的再见。
且慢变得象阴沉的天使那样冷酷丑恶而可憎。
且慢吧,我们的嘴唇还在接吻的亲热中活着。
无情的时间在无益的拥抱上泛滥。
让我们一起挥霍掉热情,不是为了我们,
而是为了逐渐靠近的孤独。
光明推开我们,黑夜急急地来临。
我们已经到了星光闪烁暗影浓重的篱笆旁边。
如同一个离开丢失的牧场的人,我离开你的怀抱。
如同一个离开剑戟之林的人,我离开你的眼泪。
且慢去过苦恼的生活
如同其他许多黄昏里的一场梦。
然后我才赶上而且超越
黑夜和行程。
———博尔赫斯《告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