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给家里打电话,问家那边的洋槐花开了没有。妈妈说还早,她问成都的洋槐花是不是开了。我说,这边没有洋槐花,不长的。五月初要回家一趟,正是洋槐花开时,我有四五年没吃洋槐花麦饭了,憧憬那一碗美味。这是个怀旧的好季节。
今天早上去买菜,在我住的小区外面,那个丁字路口,忽然飘来一阵花香,吸进胸腔,哇,熟悉的味道。下意识抬头看,旁边就有一株洋槐花树,一抹新绿,挂满一树白色的洋槐花,已经开圆了,像一个个风铃。它一直都矗立在这里,我却未曾发现。也许是因为以前路两边的树木茂密,遮住了它,现在成都到处都在修路,大庆路上的树全被砍掉了,唯独剩下一株洋槐花。
我本来想拿出手机拍几张照片的,可旁边有一座神秘的大楼,门口有武警把守,却没挂牌子,可能是某有关部门的属地。所以当我刚做出要掏手机的动作时,那位武警哥们非常警觉地看向我,目光炯炯似要射出锥子来。我怕被误认为是间谍逮进去审讯,于是作罢,鼻子朝向那株洋槐花树,猛吸两口,往回走,遗憾。
也有槐花,那是槐树开的花,可做黄色燃料,果实可入药。而洋槐花,顾名思义,就是外来物种,我们那习惯把一切舶来品成为“洋某某”,比如火柴叫洋火(以前用火镰),肥皂叫洋碱(以前用皂角),等等。洋槐花是可以食用的。吃法比较多,而我们那最常见的,就是用它和馍花、面粉一起蒸成麦饭。
麦饭现在升级成为陕西小吃,但我那时候,家家户户每年开春都要吃这个。主料是野菜或蔬菜,还有面粉,配料有馍花,就是把馒头晒干,再泡水用手握碎,把水分控净。洋槐花摘下来,洗干净,把花儿择出来,与碎馍拌在一起搅,放面粉掺,加清油拌均匀,放在笼里,下面衬馍布或者塑料纸,为得是不让油流走。差不多半个钟头,出锅,等放凉了,入碗,调上葱花、香油、蒜泥、辣子面等等调料,吃吧。洋槐花有清肝泻火凉血明目的功效,春夏之交吃这个,正好。
用洋槐花做配料蒸麦饭是一种方法,其他的选材还有苜蓿、芹菜、茄子和榆钱,我记得小学课本里好像有一篇课文就叫《榆钱饭》,就是这个。配料不同,做法其实都是一样的。麦饭主要用菜和面粉,而馍花麦饭,就要用到馍了,就是馒头,我上面说的就是这种。
因为陕西话的发音,麦饭称为“mei饭”,我一度以为是霉饭的意思,因为小时候经常会看到,妈妈把没吃完的或者放久了长霉点的馒头,放在外面晒干,然后再用水泡握碎做成麦饭。其实不是这样的。可以放心吃的。
一碗麦饭,一份乡愁。人们对故乡的思念之情往往会化作一顿美味,就比如有人问我,想家吗?我说想啊,想羊肉泡馍,想biangbiang面。就是这么简单,走到哪里,想吃的,永远是家乡饭。
biangbiang面的biang打不出来,就唱出来吧:“一点飞上天,黄河两边弯;八字大张口,言字往里走,左一扭,右一扭;西一长,东一长,中间加个马大王;心字底,月字旁,留个勾搭挂麻糖;推了车车走咸阳。”
——2012年写于成都磨底河
麦饭,也有叫焖饭。我自己习惯用麦饭,因为"麦"的陕西话发音就是mei.
我对洋槐花最深刻的记忆,依然停留在小学五年级,那个春天期中考试,学校用三轮车拉着所有的同学去另外一个学校参加统考。车路过我家的时候,爸爸正爬上门口那棵洋槐树,他在摘洋槐花,妈妈站在树下用篮子接着,中午要做洋槐花麦饭。我站在车上喊:妈,我去考试了。母亲笑着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