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方车站,没有聚会

  这是一部观影体验不算上乘,但回味悠长的电影。就像是你吸了一口很足的烟,或者是喝了一口浓烈的老酒。入口时满是苦涩,当回味从味蕾绽放开来、酒气从鼻腔中迸发出来时,心里就就像各种调味瓶在同一时间摔碎一般,五味陈杂。

  后劲太大了。

  在观影前是看到了胡歌的一张剧照,与原本他温润儒雅的形象大相径庭,衣衫褴褛,还有一张饱经风霜的脸。这种演员跨度很大的转变,让我有了兴趣。

  电影的结构与平常的电影不同,整部电影的起承转合非常“暧昧”。就从前40分钟周泽华和刘爱爱在车站碰面,由周泽华的回忆开始交待剧情的开端说起。这一段的音效,镜头都非常优秀。尤其是周泽华在酒店房间里让手下兄弟上交枪械的镜头,外面的紫色灯光透过窗户射进屋内,只有几个轮廓鲜明的人物剪影。这个镜头我非常喜欢,颜色、布景和灯光完美的展现出压抑又充满愠气的氛围。

  前40分钟讲故事的任务算是完成的很好,至少让观众明白了为什么一开始周泽华要外逃。但电影基调从一开始就是压抑的,然后到犯罪集团发生冲突开始有了火药味,再到头目让两派出去比赛偷车导致黄毛的头被猫眼放下的叉车给割下,整个过程都是压抑的。几乎没有背景音乐,主要音效都来自某些放大的环境音,比如风声、汽笛声、机车的引擎声、机车故障元件在高速行驶中发出的怪声,这些音效非常富有节奏感,某些时刻,我甚至感觉自己的心跳在慢慢追赶这些音效的节奏,越来越快,直到黄毛的头被叉车割下,身体飞了出去,我的心跳在剧烈跳动后随着机车与地面摩擦发出的一个长怪声戛然而止。

  但是剧情没有结束,随后周泽华中枪,逃亡过程中射杀警察,这一个接一个的冲突直接让我感觉到了生理上的不适。以至于当镜头切换到车站逃亡的周泽华和刘爱爱在交谈时,我过了很长一段时间才反应过来:哦,故事发生的原因讲完了。

  看完电影第一时间没明白到底讲了一个怎样的故事。刚出影厅我甚至还在想:周泽华为什么不逃到远处?为什么执意假举报?不怕刘爱爱拿了钱私吞吗?

  前两个问题其实一回想就明白了,影片中期周泽华有一句“这钱我要留给屋内人的”的台词,但是整部电影压抑的基调还有接连不断发生的暴力冲突给人带来的情绪冲击太大了,以至于我后来想起来有这么一句可以解决我前两个疑问的台词时,我甚至记不起它具体是在影片的哪个剧情,哪个场景中周泽华说出来的。

  不过最后一个问题,周泽华为什么信任刘爱爱,刘爱爱最后为什么也愿意把钱交给杨淑俊,我还是疑惑的,因为刘爱爱与杨淑俊的羁绊,影片描写的并没有那么深刻。硬要理解,就是两个没有主见、自由的女人,心心相惜起来了?这未免有点太强行了。这是我不喜欢的一点,对女性角色的刻画太单薄了,影片中只能看到两个女性柔弱的一面:刘爱爱对“陪泳女”生活的厌恶却又不得不接受,因为他被华哥控制;杨淑俊不能为兄长的死亡悲痛发声且行动没有自由,因为她被警方控制。我只看到了两个在社会边缘徘徊的无助女性,讨厌这样的处境却只能默默接受,甚至看不到她们任何想要摆脱这种处境的想法或举动,除了刘爱爱被纺织厂老板强奸后失手杀了他,我看不到影片女性中的一丝的勇气。这与周泽华多次做出困兽之斗的生猛形象形成了强大的反差。虽然这样的塑造让剧情更加合理,但这种剧情的跟随者而不是剧情的推动者的女性角色形象,很容易将其误会成是导演的一种偏见。

  这是一部很好的电影,我很喜欢。但不喜欢它带给观众的那种情绪体验。导演非常精妙的将镜头和环境音效糅合起来,呈现出一个个扣人心弦的暴力场景。也我前文所说,黄毛掉头、周泽华射杀警察、广场火拼、周泽华雨伞杀猫眼、民住楼草木皆兵等等,这些暴力场景在牵动观众情绪上做的非常好,但是在情绪难以缓和的情况下,注意力是难回到剧情本身的。可能是导演在炫技,但同时这也是《南车聚会》让我感觉后劲大的原因。

  我很不赞同很多《南车聚会》的影评标题就说“暴力美学”。什么是暴力美学,暴力美学应该是《权游》血色婚礼那种用镜头和背景音乐让杀戮场面变得唯美和凄丽,应该是《变脸》中教堂决战中用规整的镜头和鸽子等元素让暴力场面变得富有仪式感,也应该是《沉默的羔羊》中汉尼拔在监狱食人后那满是血污的身躯随着古典音乐优雅的舞动。暴力美学是对暴力场面进行美化,而《南车聚会》中的暴力场面没有进行任何美化,非常真实,你不会感到热血、优雅、富有仪式感等任何褒义词汇。只会让你知道:只要发生了暴力,就会有人受伤,就会有人死。

  我说不出这部电影的主旨,硬要搬弄一个导演是想让大家多关注社会边缘人的好话,太冠冕堂皇也太强行了。但是就自己的观影体验来说,更加敬畏暴力、远离暴力,这就足够了。

  影片一开始,是周泽华与刘爱爱在车站碰头,单单两人,说是聚会,太过寡淡。到结束,杨淑俊也没和周泽华见上面,更谈不上聚会。彻头彻尾的压抑,没有大喜没有大悲,任何有关聚会的元素都没看见。没有聚会,也挺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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