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垂留慕容农、慕容楷、慕容绍等子侄为人质于邺城,行至安阳,有谍报从邺城来,告以苻丕与苻飞龙之谋。慕容垂将其消息公布于众亲兵,激怒其众道:“我家尽忠于苻氏,而其专欲图吾父子,我虽欲已,得乎!昔年晋文公有避让三舍之德,我今报矣,众位愿与垂共图大事乎?”众皆左袒。
于是慕容垂乃托言兵少,停留河内募兵,不旬日间,有众八千,准备起事。平原公苻晖因翟斌作乱,有些焦头烂额,急盼慕容垂前来平叛,听闻慕容垂逗留不进,遣使责备慕容垂,催其进兵。
慕容垂下定决心,在此时起事,暗地里慕容垂与慕容宝等自己人马约定,今夜行军,闻三声鼓响,前后合击氐兵及苻飞龙。与其子慕容宝商议停当后,召苻飞龙来营帐商议道:“今寇贼不远,当昼伏夜行,出其不意,一鼓而定。”苻飞龙少不更事,不知是计,深以为然。
当日深夜,慕容垂遣其子慕容宝领兵在前,少子慕容隆勒兵从己,令氐兵五人为伍,混杂中间。
队伍行进中,鼓声大起,队伍乱作一团,惨叫声此起彼伏。苻飞龙以为中了埋伏,翟斌杀到,急忙拨马寻找慕容垂,与之商议如何抵敌。
只见前方火把之下,慕容垂立马横刀,左边慕容隆,右边慕容宝,皆是杀气腾腾,苻飞龙不知何故,急忙道:“慕容将军,贼兵杀到,我等如何御敌?”
慕容垂嘿嘿冷笑。慕容宝举刀指他骂道:“你便是贼。我家忠心为国,奈何你与苻丕阴谋害我。”说罢,拍马舞刀而来。
苻飞龙一阵慌乱,还未搭话,被慕容宝一刀斩于马下。余众尽皆投降,慕容垂也不滥杀,令参佐家在西者皆遣还,并上书秦王苻坚,极言苻飞龙该杀之故。慕容凤及燕故臣之子燕郡王腾、辽西段延等闻翟斌起兵,各帅部曲归之。
慕容凤字道翔,前燕宜都王慕容桓之子也。慕容桓喜好大修宫室。慕容凤时年八岁,左右抱之,慕容凤随其父参观一新修宫殿。慕容桓心情不错,逗趣般问之曰:"此第好不?"
慕容凤拍手笑道:"此第甚好,然其本赵国石家诸王故第,今父王修之,室在人无,皆是过客,何必修得如此富丽堂皇,为他人种树哉?"慕容桓听得一八岁小儿说出此等话语,以之为奇才,故每食必与之同案,继续观察。慕容凤辞谢道:"今父王之膳,百品具备,而外有食糟糠之民,孩儿不才,非敢同大王之味也。"规劝之意甚明。慕容桓听了非但不加怪罪,愈加叹赏不已。
待秦灭燕之时,慕容桓领兵抗秦,不幸被杀。慕容凤泣血不言,时年十一,哭告其母道:"昔张良养士以击秦王,复君之仇也。先王之事,岂可一日忘之!"遂暗结四方死士,有复仇之志。鲜卑、丁零有勇气者皆倾心与之结交。
秦尚书左仆射权翼见其少年英雄而心怀不轨,故劝慰道:"道翔方当少年英雄,应显其才具,报效国家,切勿效尔父不识天命,祸乱朝纲,终将身死名裂!"
慕容凤变颜厉声道:"先王忠君报国,战死疆场,此乃尽人臣之节,君侯之言,岂非教大臣见风使舵,背主求荣,又岂是为丞相者所倡?
权翼被噎得半响无语,只得敛容谢之。后权翼言于苻坚道:"慕容凤慷慨有才气;但其狼子野心,恐终不为我所用耳。宜早除之,不留后患,否则乱天下者必是此儿。"苻坚欣赏慕容凤之才,认为天下大定,不宜滥杀人才,故不从之。
今慕容凤领兵直犯洛阳,平原公苻晖认为其为黄口小儿,乌合之众,不足为虑,使镇军将军毛当率本部三千人马前来讨伐。
慕容凤闻讯,集合部众,向天祷告道:“我慕容凤今将雪先王之耻,报君父之仇,请为斩此氐奴以祭天。”当下割破手指,滴血于酒碗中,一饮而尽,上马擐甲直进,群情激愤,丁零之众随之,冲向秦兵,秦兵经淝水之战大败后,军无战心,见敌军发疯似冲上,竟然一哄而散,毛当喝止不住,只剩得孤家寡人,当场被杀,死于非命,可怜毛当为秦一代名将,当年也曾随王猛出兵,东向灭燕,南取梁益,奔袭堂邑,战功赫赫,被封为武平侯,那是何等荣耀,如今被初出茅庐之慕容凤阵斩,殊为可惜,真是时来天地皆蕴力,运去英雄不自由。慕容凤一战成名,收获无数甲仗军资,军威大盛。慕容垂率众渡过黄河,并焚毁舟桥,示不归之意,以迷惑苻丕。沿路招兵买马,渐有三万之众。
慕容凤、王腾、段延见慕容垂来,皆劝翟斌奉慕容垂为盟主,以图大事。翟斌众意难违,乃从之,遣人通报与慕容垂,告知其意。
慕容垂欲袭洛阳,以成大业,且初来乍到,未知翟斌之意真伪,故拒之道:“我奉王命来救洛阳,岂可与君会盟。君既欲建大事,成享其福,败受其祸,我与此无干。”遂礼送使者出营。
不日慕容垂率大军来至洛阳城下,军士叫门,言道冠军将军慕容垂奉命来救洛阳,请开城门。谁知平原公苻晖已知慕容垂擅杀苻飞龙一事,故闭门不纳。
慕容垂顿兵洛阳城下,进退失据。翟斌闻之,复遣长史郭通前往游说,慕容垂犹自迟疑不决,难下决心,就此公开叛秦。
郭通劝道:“将军已杀飞龙,秦国再难容你,此时苻坚新败,士气沮丧,境内板荡,正当大举义旗,恢复故国。将军所以拒通者,岂非因翟斌兄弟为草莽英雄,乌合之众,无治国平天下之雄图远略,必将无所成故邪?岂不闻人多势众,林深草茂,将军可凭之号召天下,成就大业!”慕容垂闻言恍然大悟,深谢之,乃许之与盟。
于是翟斌帅其众来与慕容垂会盟,众人皆劝慕容垂乘此自立为帝,慕容垂觉时机未至,婉言谢绝道:“诸卿好意我慕容垂感恩戴德,然新兴侯(慕容暐),乃我旧主,目下正在长安,当伺机迎归奉之为帝,无旧主之命,垂不敢僭越。”众人知他为推脱之言,只得悻悻而退,再择机进言。慕容垂汇集众将商议,因顿兵洛阳城下,四面受敌,况城中秦兵有备,一时难下,不如回兵再攻取邺城而据之,再争天下,恢复旧疆。众人大部为燕国旧臣,一听要回取旧都,尽皆欢呼雀跃,全军乃引兵东向,来取荥阳,意欲从此渡河。
前扶馀王余蔚此时为秦荥阳太守,闻慕容垂来,率昌黎鲜卑卫驹等人各率其众降垂。慕容垂至荥阳,群下固请上尊号称制,慕容垂不忍拂众意,乃依晋中宗司马睿故事,不称帝,只称大将军、大都督、燕王,承制行事,谓之统府。群下称臣,文表奏诰,封拜官爵,皆如王者,故此大封从龙之臣,以其弟慕容德为车骑大将军,封范阳王;兄子慕容楷为征西大将军,封太原王;翟斌为建义大将军,封河南王;余蔚为征东将军,统府左司马,封扶馀王;卫驹为鹰扬将军,慕容凤为建策将军。一时之间,慕容垂声势大振,四方影从,聚众二十余万,自石门渡过黄河,长驱直入,来取邺城。昔日慕容垂杀苻飞龙起兵之时曾秘遣人至邺城,密告其子慕容农等使起兵相应。时日已暮,慕容农与慕容楷留宿城中;慕容绍伺机先混出城去,至蒲池,盗苻丕骏马数百匹以待慕容农等人。除夕之日,邺城家家户户都在准备过年,谁也没有防备,慕容农等人率数十骑亲兵微服化妆逃出邺城,与黄昏时分终于与慕容绍汇合,一同奔入列人城,列人城今位于河北肥乡县境内,距邯郸三十里,相传为炎帝烈山氏所筑,为一小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