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的时候,阳光开始炽热起来,像烧红的刀子一样,从山谷间直捅进来。蝉声一阵又一阵,此起彼伏,没有一点风,树叶都耷拉了下来。
屋里很闷,像在蒸笼里一样,电风扇有气无力的转着,多走动一下就会出汗。在暑气的熏陶下,人昏昏欲睡的,躺在炕上,不动,也会渗出细密的汗珠。
一个老的比较耐热,拿着扇子在院里大白杨树下乘凉。两个小的脱得精光,在一大盆水里嬉闹,水点溅了一地,不过马上就被蒸发的无影无踪。
院子在半山腰,在全村最后面,站在院子外面,可以看到整个村子的景色。院子对面是重重的大山,整齐的白杨树铺了半个山坡,风一过,哗哗作响,叶子翻转起来,白绿相间,煞是好看。
天太热了,云彩都蒸发的没了,瓦蓝的天空一尘不染。炕上的人醒了,连连咒骂这鬼天气,老的却很安详,他惦记着田里的那些小苗,这一中午的太阳,又要都晒趴下了。
一天中最热的时候,人都在屋里、阴处休息,等太阳从天上下去一些,该爬起来做饭了,又要接受灶火的洗礼,忍着汗流如水,做好了饭,一家人在大树下吃,热气腾腾,孩子们受不了,晾着饭碗,跑到一边玩。
在这时却起了风。
先是一股风吹乱了直直上升的热气,然后一个人长嘘了一口气,似乎从什么里解脱出来一样。老的站起身看看周围,总算有了点食欲,呼啦呼啦的吸了两口面条。
随后,树上传来了一阵不安的骚动,叶子哗哗作响。对面的山坡上,更大的一股风卷起了涛声,白绿相间的叶子热烈的鼓起了掌。老的那碗即刻见空了,抹抹嘴说:“风是雨头子”。旁边的人也听懂了,赶紧招呼着孩子吃完了面。
前村那边,黑云已经压了上来,风越发猛烈了,终于听不到蝉鸣了,天地间似乎只剩下风的呼声。风从前村穿过山谷,洗劫了整个村子,灌到各个角落里,原来的闷热气一散而光,所有的事物仿佛重焕新生,在院子里都能听到前村的牛叫声。
快的很,刚刚还瓦蓝的天空此刻已被乌云割据,轰隆隆的雷声自天边滚动起来。突然,一个惊雷,吓得两个孩子捂起了耳朵,风渐渐小了下去,雨点子一个、两个,打在蓬松的黄土上,击起黄尘。那孩子头上落了一个雨点,冰凉的雨使他倒吸了一口气。
雨脚越来越密,地上已是泥泞一片,聚起了水洼。远处的山坡上,雨从万仞高空落入白杨林里,像敲击在琴键上的手指,抑扬顿挫,铿锵有力,听得人神清气爽,树叶子也不再颓废,大大的舒展开了,随着雨、随着风,荡起自己的节奏。
前村已经笼罩在一片水雾里了,雨点敲击在房顶上、树叶上、石头上,声音响彻在村子上空。河沟里已经蓄满了水,山上的洪流开始流向小溪里,平日里干涸的小溪一下子有了江海的架势,在河谷里奔腾咆哮,浊浪翻滚。
过了一会,雨像是累了,节奏开始慢下来,雨声不再听到,反是河沟里的波涛声唱起了主角。渐渐的,雨停了,两个孩子跑到院子里,赤着脚,在水洼里踱步,那态势,足是个跨越海洋的巨人。
老的走到树下看水,燃了一袋清烟,雨后空气清爽,烟味也觉得好闻。地里的庄稼都挺起来了,人也精神抖擞,生机勃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