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是临近清明节的缘因。
阴雨不断。
今天亦是如此。
外面下了雨,就这样一直下着。
晚间回来的路上,吃热辣的食物,填充肠胃,把肚子吃地鼓起来。
和陌生人围坐在一起,听到人声。
看外面的夜雨,很想被淋透啊。
然后,把一切都冲刷干净。赤裸裸的白骨才会好看。
无爱,仍旧让我失落啊。
也买了很多零食。
带回几杯奶茶,可以用热水冲来喝。
那是曾经一个待我如初恋的男生当做礼物赐予过我的。只想,能够借此得到一点点温暖。
该写大概是特别痛苦的那个事件了。
在我脑中永远是个问号的事件。
惊声尖叫
高中的最后一段时期 ,刚好经历了“非典”。
那个时候的我,上课不自觉会痛哭,陷入疼痛,陷入幻想,抑制不住。只好把书本竖起来,遮住脸庞。
有时哭着哭着,就会突然惊恐地想要尖叫。
身体开始变差,很明显的。
经常无精打采,全身没有力气,呼吸急促。
夜里会出现幻听,有人在耳边对自己说话。从说话声中惊醒。花很长时间来确认,自己是在自己的房间。这个房间,除了我,没有其它人。
我在想,我应该是已经病了。病入膏肓。
如果不是进精神病院,大概就要进医院了。
非典时期,每天都要求测量体温。
班上也是准备有温度计的。
突然有一天,自己夜里咳嗽,咳出血来。
起初,只是两三口血从喉咙涌上来。
自己竟是那样兴奋。把血装入一个小药瓶里。害怕这血在梦醒来就消失掉。
自己担忧了几日,告诉母亲,妈妈,我吐痰时带血丝。
母亲冷淡地说,上火了吧。
我没有再说话。
我习惯她漠视我。我期待她漠视我。
我不知道我是想要她不再对我有任何期待,还是想把漠视我的最终结果作为一种无声的报复。
他们四散开来,躲避了病毒
我心里也被负罪感困扰。我怕自己因为隐藏了吐血这件事,给同学带来麻烦。
我怕自己真的因为虚弱得了病,传染给其它人。
那么,我谁都对不起了。
千古罪人。
一次上课,我说同桌说自己可能有点发烧。
拿了温度计来测量,高烧。
同学们看到数字,全部吃惊地四散开来。
一个同学说,你不是把温度计插开水里了吧。
我知道,他们只是开玩笑。
但是,我被他们四散开来的样子吓着了。
不是因为害怕得病。而是因为隐瞒了病情,我太害怕害了他们。
然后,我大喊着,对不起对不起,一边逃出教室。
身后有同学带头喊着,没事儿,XX,没事儿。
我至今记得他的名字。
至今记得这些声音。
他们说,没事儿。
生命的尽头,我是一个人
已经有同学告诉老师。
老师安排我去医院检查,并通知我的父母。
拍了片子,医生确认是得了“肺结核”。
需要第二天住院治疗。
回到家,持续低烧。
睡不了觉。
也吃不下东西 。
夜里,他们给我放了一盏台灯在床边。门打开着。
自己就这么斜卧在床头。
不知道什么时辰,突然,一股粘稠的腥味又涌上来。
不停咳嗽,像呕吐一样的鲜血就这样不断涌出来。
流了一地。
我自己铺了一层又一层的卫生纸。
继续吐血。
他们在隔壁屋子听到咳嗽,问了一句,没事吧。
我强忍着说道,没事。
后来我想,一方面是由于我受了任何委屈都不会发声。一方面,则是太想得到他们的关注,让他们意识到,都对我做了什么。我想到一点点愧疚和反省。
这一夜,他们没有来看我一眼。
医院的时光,最安全的时光
第二天,父亲来到房间,看到一堆浸成红色的卫生纸和一大堆血。
收拾。
无话。
他们借了公司领导的车,带我去医院。
出门,我带着口罩,我怕传染给其它人。
意识里,自己是知道,这个病是能通过唾液传染的。
看到了公司领导,跟我打了招呼。
我没有说话。
我没办法说话。
母亲责备了我。
她责备我没有跟领导打招呼。
是,面子比生命本身更为重要。
医生看着片子说,已经到晚期了,两个肺上都是钙化点,没一处好的地方。
可是,由于是非典的特殊时期 ,不允许看护。
于是,他们走了。
我一个人,一天要输七八瓶液体。
身边放了茶缸用来吐血用。
一个人吐血,去倒掉。一个人,输液时肠胃有反应,拎着药瓶去上厕所。
没有办法坐下。
没有一点精力坐下。
保洁来清理病房时,我坐一会儿,头便会越来越低,往下垂,要垂到膝盖上去。支撑不住。
可是,旁边病床的女孩儿,跟我不同的病,比我还要大,她的妈妈却一直陪着她。
为什么她就可以陪护?我不明白。
她还要撒娇,不要吃这个,不要吃那个。
阿姨只是叹气,说我多懂事。
这懂事,是我想要的吗。
可是,我也不想被陪护。
他们每次来,我都想要他们快些走。
一个人在医院,反而没有了压力。没有了负罪感。
心里轻松很多。
好安全。
从来没有体会过的安全。
一次,母亲来看望我。
刚好赶上打扫房间。
我便坐在走廊的凳子上。
头开始往下垂了,呼吸不上来了,支撑不住了。妈妈,你赶快走啊,我支撑不住了。
我不想被你看见。
接着,被紧急送入病房。插上了氧气。
身体巨烈起伏。无法呼吸。
最后一念,这个世界会好吗
医生拿了听诊器,说着,没有问题啊。
是啊,没有问题啊,那就是没救了嘛。
我知道自己快要不行了。
请求给同学打电话告别。
一个专门办了一张电话卡,每天会在课间给我打一会儿电话的同学,我知道他担心我,想要帮助我,我想跟他告别。
他说,XX,你不要说话,我知道你说不了话,你也不要勉强地笑,你听我说,会好的。
我掉眼泪。
真的会好吗?
我能够相信吗?
我在问的,一定不是病会不会好起来。
我想好起来。
我太想好起来。
如果还有一个机会,我还要打一个电话。问问他,我能不能好起来。
给一个老师打了电话。
那是我遇到过的,第一眼就觉得很有智慧的一位老师。只是当时看到他时,我对自己说,太晚了,已经太晚了。
我说如果真的能好起来,我现在要给一个老师打个电话。
我要站起来打。
大概是同情我,生命的最后一刻。医生允许我站起来。
仿佛完成最后一个心愿。
母亲听到我说那句话,防备地问,男的女的。
我的心。
我的心。
妈妈,为什么要如此呢。
我已经快不行了。
我在电话时祈求似地问他,会好起来吗。
他肯定地对我说,会好的。
我问,我能相信你吗。
他说,一切都会好的。
生命的尽头。
他说,会好的。
第二天过去。我的身体奇迹般地开始好转。
然而,身体开始好转,我却越来越害怕。
走出医院,对我来说,却意味着面临死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