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故事开头就是种种巧合，纯属虚构；结局当然狗血遍地，不忍卒读。

秦韬在宾馆的院子里给父亲打电话。此时秦钊川正忙，并没接儿子的电话，等他忙完已经一个小时后了。儿子连打几个电话，他终于接起来：“怎么了？去江南还顺利吗？”父子感情平时尚可，外加上次受伤，他还是心疼这个儿子的。

秦韬组织一下语言，说：“爸，当年来这里插队，认识叫苏文轩的人吗？”“认识，怎么？”

“他是竹溪的爸爸，当初你上大学，那个名额本来是他的，公社已经跟他谈话。”秦韬一股脑地把话说了出来，他想知道父亲的反应。

父亲沉默一会儿，说：“秦韬，当年我上大学，是你爷爷做的工作，苏文轩的事我并不知情。他现在责怪我吗？”

“是！”

“他要怪我，那也由我承担。你妈喜欢竹溪，这事黄了，老毛病又得犯。这样吧，我来一趟江南，跟竹溪父亲见个面，把误会解开。”

“好，谢谢爸爸！那我再留几天，跟你会合。”

竹溪等了好久，电话终于响起来了，秦韬的声音传来：“竹溪，等急了吧？”“嗯，你爸爸怎么说？”“爸说是误会，当年我爷爷做的工作，他并不知情。他会过来，亲自向你父亲解释。”“那太好了，我爸其实也就堵了一口气，只要顺下这口气，就没事了。”

“竹溪，你开一下窗。”

“怎么了？”竹溪起床，打开西边的窗户，向下张望。

黄色光芒的路灯里，秦韬正立在窗下高高的枇杷树和矮矮的桃花树之间，抬起头：“嗨，你好！”竹溪笑起来，说：“你在这儿给我打电话啊，怎么又过来了？”“来看你。你让开一点！”

他一纵身，在桃树枝干上一点，又在高高的枇杷树干上一蹭，双手就巴住了窗台。他一使劲翻进窗来，身后抖落一地的粉红花瓣。竹溪捂住嘴，轻轻敲打他的肩膀，责怪他：“多危险，摔下去可不得了。”“不会，没危险。你爸正在气头上，我不好从大门进来，就学罗密欧，夜半凉台会茱丽叶。”

两人站在窗前，仰望星空，江南春夜暖风轻吹，夜虫鸣唱，温馨里有丝丝幽怨。

二

第三天早晨，苏文轩上街买菜回来，只见大厅里坐满了人。原本聊得热火朝天的，看到他，一下子冷场了。女儿竹溪悄悄往沙发旁边移动，讨好地朝他笑：“爸，你回来了？”

长沙发上坐着秦韬和一个女人；另一头单人沙发上坐着的人，他一眼就认出来了，正是秦钊川。他当初离开时还是毛头小子，只比自己大两三岁，如今也两鬓发白，额头嘴角添了皱纹，只是那对浓眉依然虎虎生威。

秦钊川站起来，朝他走过来：“兄弟，今天我负荆请罪来了！”走到跟前，握住他的一只手。竹溪母亲接过他另一只手里的菜，说：“老苏，来的都是客，况且几十年没见，注意礼节！”她把菜拿到厨房里去了。

苏文轩不吭声，朝一屋子的人溜一眼。沙发上的女人站起来，说：“苏先生，我是阿韬的妈妈，我们一家都喜欢竹溪。老秦以前有对不住你的地方，我们加倍对竹溪好，将功补过！”

秦韬站起来，一脸诚恳：“叔叔，请你原谅我父亲吧。”秦钊川握得他手生疼，说：“兄弟，当年咱俩可是一起挑过塘，一起下河摸鱼地里摘瓜的好兄弟。我犯下的错误，请多包涵，要怎样弥补，你提要求就行！”

女儿可怜巴巴看着他，苏文轩终于开了口：“好，各位千里迢迢远道而来，我也不是小气的人，今天就原谅你了！”

秦钊川一把抱住他的肩膀。秦韬也搂住竹溪的肩，朝她眨眨眼。一家子笑开了。

竹溪母亲又上街买了菜，这顿饭还是在自家吃。竹溪母女和秦韬妈妈在厨房忙活；秦韬父子和苏文轩在客厅里喝茶聊天，摆开棋局。

不多会儿，一桌丰盛的江南农家菜，河里的虾蟹，地里的瓜豆，棚里的鸡鸭，时鲜货一一上桌。秦韬父亲说：“当年刚来插队，听不懂这里的土话。我问文轩中饭吃什么，他回答‘呼’；我没弄懂，又问一句，他答‘哈’，搞了半天才弄清指的是什么。”

秦韬问竹溪：“这‘呼、哈’是什么？”竹溪指指桌上的虾和蟹，说：“就是这两样。”大家又笑起来。苏文轩说：“我包了一个池塘，吃完饭，我们兄弟俩去钓呼、哈和鱼。”

秦钊川忆起当年一起下田干活，一起下河摸鱼的情景，对苏文轩说：“兄弟，如今我倒是羡慕你这归园田居的生活，很想当农夫渔夫。”“行啊，那你多住几天，我带你过过瘾。”

吃完，两家人坐着喝茶，秦母起头，说起在北戴河的经历，竹溪母亲这才知道去年夏天发生的事情。她嗔怪女儿：“女大不中留，她回来半点口风都不露，那天阿韬上门，把我吓一跳。”

秦韬母亲说：“阿韬喜欢竹溪，我也想要竹溪做我们的儿媳，你们就把她给我吧，我一定像对待女儿一样对她，可以吗？”秦韬急了：“妈，我还没有求婚呢，你怎么比我还急？”“你求你的婚，我攀我的亲，不相干的。”

竹溪母亲说：“我们就一个女儿，如果将来结婚，我们舍不得她离开这里的。”竹溪和秦韬面面相觑：好嘛，理想碰到现实，这下怎么办？

又冷场了，大家各自盘算着，怎么才是一个最好的方案。竹溪家一直在江南生活，秦韬家一直在北京生活，两人结识是在北戴河，这婚在哪里结，日子在哪里过？

竹溪父母不开口，秦韬说：“叔叔阿姨，我来江南也不是一次两次了，这里确实很美，但是我们的缘分是在北戴河开始的，我想将来结婚，还是在北戴河，当然江南也要办婚礼，这个没有问题。”竹溪点点头，四位家长也没意见。

秦韬接着说：“至于生活，江南的环境肯定比北京好，我们还是听竹溪自己的意见吧。”竹溪心里自然是不愿离开家乡，但想到分居的日子不利于感情，就说：“我想留在家乡工作，反正寒暑假还是可以自己安排的。”秦母说：“是呀，放暑假，就到北戴河去避暑，平时阿韬就多往江南走，这样可以吧？”

大家都觉得这方案可以，纷纷点头同意。竹溪悄悄对秦韬说：“我可还没答应嫁给你呢。”秦韬作势要亲她，也悄悄说：“放心，我会给你个惊喜的，到时你一定会答应我。”

三

接下来两个月里，秦韬在江南和北京之间穿梭。他是个忙碌之人，公务繁忙的时候会好久不见。

端午放假，竹溪没有外出旅行，到后山那座寺庙里走走。这寺庙据说始于南北朝时期，“南朝四百八十寺，多少楼台烟雨中”，这寺是其中之一，施耐庵《水浒传》就在这山上写成。她正虔诚地在菩萨前低首，心里默默地念念有词，旁边站了一个人，不出声也双手合十低头默念。她抬起头看过去，他竖起一指挡在嘴前面。

两个人走出寺庙，这次竹溪领着他往东边山头去。秦韬牵住她的手，说：“有一个月不见了，让我看看你。刚才在菩萨面前，不敢造次。”竹溪站停了，居高临下面对着他，他一伸手刚好搂住她。竹溪原本板着的脸笑起来，声音清脆，穿过初夏的空气，飘向田野。这会儿，田野里麦苗碧青，金黄的菜花成片，弥漫着庄稼的清香，令人陶醉。

“你刚刚许了什么愿？”秦韬问她。

“你先说。”

“我啊，许了个和某人百年好合，早生贵子的愿！”秦韬促狭地回答。

竹溪脸红了，捶他一拳，推开他的肩膀，说：“这也太快了，都没结婚呢。”

两个人继续牵手往前爬山，竹溪领他去看那块据说是施耐庵在上面铺纸写作的山石。

秦韬后来又来来回回在北京和江南之间，竹溪开始考虑原定的方案是否可行，她不忍心秦韬那么辛苦。

夏天又来临了，竹溪再到北戴河。她漫步在沙滩上，广阔湛蓝的海面上白色的游船缓缓驶过，微微的波浪依旧轻柔地拍打沙滩。回想去年初次见到秦韬，仿佛就在昨日。她觉得这沙滩有一股神奇的力量，把她和秦韬、秦家连接到一起。她望向远方的海面，轻轻说：“秦玉，是你吗？”

突然，背后传来声音：“竹溪！”她转过头，正是秦韬向她走来，手里一捧鲜花。沙滩堤岸上有游泳换衣的屋子，墙上不知什么时候挂了一条横幅，写着：“World  u  marry  me?”她笑起来：“这就是你上次说的惊喜？好俗气哦！”秦韬问：“你答应和我结婚吗？”竹溪故作思考，一分钟都不到就破功了，点点头说：“好，I do.”

沙滩上此时并无游客，秦韬捧起她的脸，往她的唇亲吻下去，竹溪伸出手臂绕过他的脖子，回吻。看她一口气憋到喘不过来，秦韬松开，在她耳边神秘地说：“这个不算惊喜，惊喜是指去年夏天你来沙滩之前，在你接到校长委派，来这里培训前的事情，待会儿我慢慢告诉你。”

竹溪目瞪口呆，内幕这么深，这人太腹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