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陈林正怀着犹豫不决的心情站在剧院的后门。
可能的话,接下来他要面对的人,是他这辈子都不想见到的。但他知道,不这样做别无选择。在他成为商人的第一天起,他就明白,在这个利益至上的社会里,没有输赢这个概念,定义成功与失败的唯一标准在于一张张被称为钱的,花花绿绿的票子。没有这个,谈什么都是痴心妄想。
透过狭小的后门,陈林看到了一抹不合时宜的,绚烂的光,这是来自舞台的光,而那个陈林不想再见到的人,正大义凛然地站在舞台中央,顶着律师鲍西娅的名号,高昂着头,对着那哑口无言的夏洛克进行着讨伐。
“威尼斯商人吗?”陈林念叨着,内心却在感叹世事的变化无常。半年前,同样是这部话剧,剧中男扮女装饰演鲍西娅的他,曾是陈林公司的金字招牌,可如今,他却成了陈林最大的心病。
这时,观众雷鸣般的掌声再次将陈林的注意力转移到了舞台的中央,在漫天喝彩声中,他一次次谢幕、返场、再谢幕、再返场,而在一旁等待的陈林,心中却莫名忐忑起来。终于,大幕缓缓闭合,渐渐隔断了狂热的喝彩声,他缓缓走下了舞台,随手摘下了帽子,走到了陈林面前。
“原来是滚刀肉陈林啊。”显然,他的脸上有了一丝不悦
“没错,好久不见,金大明星,最近可真是炙手可热啊!”陈林立即改换了一张谄媚的笑脸。
“托您的福,自打离开公司之后,这签约不断,倒也不像是某人说的沿街讨饭,日子倒也是过得下去。”说着,他白了陈林一眼,陈林知道这其中某人的意味,可人在屋檐下,谁能不低头,其中甘苦,也只有自知。
“这是哪里话,大明星您星途坦荡,是我们有眼无珠。”
“废话少说,你找我做什么?”
“借钱。”陈林叹气一般吐出了这两个字。
“我没听错吧,陈老板,你向我借钱?”显然,金放对于面前这位曾经的老板说出借钱的话有些不敢相信,不过很快,金放的嘴角便扬了起来。
“原来是借钱啊!没想到像陈老板这样的商界精英,也有借钱的时候啊。”大明星慢慢脱下手上的戒指,用手反复擦拭,语气也慢条斯理起来。
“我哪是什么商界精英?您这么说可真是折煞我了!您这事业辉煌,如日中天,我也不过就是弄了个小本经营,勉强糊口罢了,何况最近这小本买卖连月亏损,就差关门了,这不向您来求救了吗?”
一见陈林点头哈腰的样子,金放对着戒指轻轻哈了口气,擦得更起劲了。“陈老板,你看,我这戏服也没脱,妆也没卸,这也不方便不是?你就先等我一下,等会儿我们再谈。”
“是是是,您看看,我这太没眼力见儿,您先请,我在这儿等您。”说着,陈林做了个“请”的手势,明星留下一个白眼便转身离去。陈林心里清楚,自己目前的处境甚至比不上夏洛克,但他明白这其中的原因,当年因为钱,他擅自改动了金放的日程,因此和金放不欢而散,这事错在自己,金放的处境换做是谁都不会舒服,而且自己现在有求于人,所以,作为商人的陈林,对于金放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
老实说,金放不想和这种人纠缠太久,他大可以直接拒绝陈林的要求,但他的目的可不只是要拒绝他,这个为了钱可以做任何事的人是不会轻易离开的,正好,他不是着急吗?先让他在门口好好呆一会儿,冷静冷静。思索间,金放悠闲地拿出手机,翻了翻微博,眉头顿时微微聚紧。真是的,这个兰诺怎么又是热度榜第一?不就是整容整的漂亮点儿?要是论演技,不知道她会被我甩出几条街去,现在人的审美真是让人无法理解!这时,助理小张走了过来,凑近金放的耳边说了几句话,金放的眼珠转了几下,紧缩的眉头顿时舒展开来,嘴角再次扬起。
时间真是个有趣的概念,在不同的主观意识里总会发生微妙的转变。门外,陈林点了一支烟,在门口来回踱步,目光不时看向角落,而时间则缓缓凝结着烟雾;门内,金放对着镜子卸下了最后的耳环,时间欢快地融进可乐里。
“小张,看看他们还在吗?”名为小张的助理看了看门口,转身点了点头。
“果然。”金放长长舒了口气,缓缓起身,伸了个懒腰,拿起桌上的可乐,在小张的带领下,慢悠悠地走到了门口。只见陈林正从门口的台阶上站起来,扔掉了嘴里的烟头,掸了掸身上的土。突然一声轻脆的声响,原来口袋里的一元硬币掉落在地,可陈林顾不上掸土,收了收凸起的啤酒肚,慌忙弯下腰去捡硬币,捡到硬币后,对着硬币哈了口气,用手擦了擦,直到硬币重新焕发出金属的光泽,陈林才松了口气,擦了擦额角的汗水。但这狼狈的模样却让金放更加得意。
“陈老板久等了。”
“金大明星说的哪里话?您卸妆是大事,我怎么敢耽误呢?话说您考虑的怎么样啊?”陈林的笑容里满怀期待。
“不好意思,陈老板,我这里确实没有闲钱,借不了。”说话间,金放抿了口可乐。
“金大明星,别啊!我这也是走投无路才厚下脸皮来的,我知道以前的事是我做得不对,我道歉!您大人有大量,可一定要帮帮我啊!现在公司财政出现巨大亏空,你要是再不帮我,公司可就真的要倒闭,我就要流落街头了!”说话间,陈林不停地鞠躬恳求。
“那就等我在街头看到你,再给你的碗里投个硬币吧。哈哈哈······”金放看着陈林鞠躬的样子,心里体会着以往只有梦里才有的舒畅。
“好啊!真是墙倒众人推!我今天可算是见识到了!你你、你,真是······”陈林收起了哀求的嘴脸,瞪着铜铃般的双眼
“墙倒众人推?你这叫报应!半年前要是你知道这句话的意思,就不会有今天的下场!等着破产吧!”金放有些意外,没想到一向懦弱的陈林竟然生气了!但这份意外随即被愤怒掩盖,语气也凌厉了起来。
“真是婊子无情戏子无······”
“你说谁戏子?”未等陈林说完。金放一杯可乐泼了出去,泼的陈林满脸碳酸液体。
“你干什么?”陈林慌忙捂住脸,用袖子不断擦拭着自己的脸。费力睁开眼睛,撸起袖子,战战兢兢地向前迈了一步。
“你想干嘛?”金放眼睛一瞪,陈林咽了口唾沫,立刻后退一步,渐渐放下了撸起的袖子。
“滚!”金放大喝一声,摔门而去。
“他妈的!臭不要脸的东西!”陈林盯着眼前的门,确认金放已经离开,这才小声嘟囔着,甩了甩满是可乐的双手,转身走到了角落里,只见角落里,一个黑影渐渐浮现了出来。
“都拍下来了吗?”陈林问了问角落里的黑影,黑影点了点头,并将手中的DV递到了陈林手里,陈林看了看刚刚的画面,嘴角渐渐露出笑容。
“好!好!好!好歹是把他激怒了,没想到演戏也不容易。不过有了这个,就不愁他不出血!把这个卖到八卦杂志那边,大明星金放耍大牌升级!这绝对是猛料!金放,既然你不愿意借钱给我,那我就智取了,等着变臭吧!哈哈哈······撤!”一声令下,在一双眼睛的注视下,角落里的笑声渐渐走远。
门里,这双眼睛已经来到了金放面前。
“小张,他们走了?”
“嗯,果然,陈林这老狐狸想利用您演一出耍大牌的戏码,然后想把视频卖给八卦杂志。”
“怪不得这滚刀肉今天竟然硬气了点儿,早看他不对劲儿,不过就这点儿伎俩还敢在我面前玩,别忘了,老子可是演员!呵呵。”金放冷笑一声,点燃了一根烟。
“老板,您说我用不用去找那个拍视频的人,去把视频买回来。”
“不用,我正等着他发呢,他发了,我们就借着这个由头炒作,这次的热度榜第一就是我的了,哈哈哈······老狐狸,跟我玩,你还嫩着呢!”金放吐了一团云雾,鲍西娅的面容下,夏洛克的笑声渐渐回响在后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