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的天涯
自2014年离开那所小院已经有差不多三个年头了。小白已经学会不留痕迹的走在这个世界上,这个世界上充满伪善,欺骗,不过也没啥大不了得,已经碎掉的狗心,再多碎几次又有何妨。
夏天燥热的风吹过蒸腾的大地,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让人心情烦躁的温度,这一股温度笼罩着喧嚣的人间,就像是灰尘滚滚的工厂车间,让人烦躁,让人逃避,而又无能为力。远处一片小树林中传来一阵阵凄惨的嚎叫,夹杂着几声粗犷的喝彩。小白慢腾腾的朝前走着,他不在乎任何同类的命运,也不在乎走在哪里,更不在乎走向哪里,他只是漫无目的的游荡,就像那次下定决心走出那所院子一样,或者应该这样说,当小白走出那所院子,他就已经四海为家了,曾经仗剑走天涯的梦想,也被迫实现。
小白走过小树林的边缘,跳过人们浇地用的水渠,朝树林里撇了一眼。里面是一片苹果树。其中一棵苹果树下有些黄白色的毛,小白慢慢走过去闻了闻,:嗯,几条小崽子打架留下的。小白没有理会,他钻进高高的野草和人们种植的作物。啊,这里好清静啊,没打扰的,不错不错。小白竖起耳朵四周转动又确定一次。除了远处有那几个打架的小崽子声音传过来外,剩下的就是树上蝉的叫声了。小白用前爪把土刨开,舒服的翻个身,四爪朝天躺着,眼睛半眯,看着被植物遮挡住那剩下的斑驳的蓝。
孤独的行者背着夕阳,行走在飞扬芦絮的水沟旁,天上的云慢慢飘过,好像在和小白比着脚程,偶尔惊起来的蚂蚱也蹦哒不了几天了,又一年将要过去,生命的终点会是在哪里结束?
小白回忆着曾经欣赏过的景色,也回忆起了一条叫风刃的猎犬
也是一个秋季,也是漫天风雨,只是那一年的雨打在身上很疼,很凉。小白走到一个叫武城的地方,那里的马路上湿漉漉的,雨打在法国梧桐树叶上啪啪作响,路上行人寥寥,没有家的地方给人的感觉如此安静。驻步深思,家,又在哪里?哪里又是家呢?收拾心神,家就在脚下。
旁边餐馆走出四个长发飘飘的青年,手里夹着将要烧到烟蒂的香烟,嘴里呼喊着无聊透顶激情口号,脏兮兮的休闲鞋踏在水洼处,溅起的水花四射开来。小白慌忙跳起躲过。“那来的死狗,挡老子的道。”其中一个青年曲起中指和拇指把已经被雨打湿的烟蒂弹向小白。“真晦气,……我们要不吃狗肉吧。”几个青年互换眼神,突然四散开来,把小白围起来。
“不会是疯狗吧。”
“没事儿,多烤一会杀杀毒。”
“胖子,你去拿拖把杆,我们拦着。”
“好嘞。”
四个人凶神恶煞的围了过来,无助的小白嗷嗷叫着,等待厄运的降临么?
没错,这个世界上没有救世主,没有那么多巧合。残忍而又感觉自我良好的人类无情的抓住小白捆绑起来,把小白荡秋千似的来回甩。小白感觉前后腿渐渐感觉不到疼痛,然后感觉身体一轻,被甩向高空,随着噗的一声,重重落在坚硬的马路牙子上。小白呜呜哀嚎,然后啪的一声,拖把杆打在小白身上断成两节,小白抽搐着,嘴角渗出猩红的鲜血。
“胖子,你真打啊。”
“废话,那我打你啊。”
“滚蛋,看看这狗死了么,今天晚上咱几个有口福了。”
“听说狗肉很香,我买酒,胖子这么厉害,就让胖子剥皮吧。”
“好好好,让你们尝尝我的手艺。”
“只要吃不死人就行。”
胖子白了他们一眼,用还留在手中半截拖把杆戳戳小白,小白哀嚎一声。
“没有死,但是也差不多了。”
“咱们活烤狗肉,味道…。”
“你们怎么把我拖把杆弄断了。”老板娘在店里走出来。“挺有胆子啊,还把我的狗给打死,你们都过来。”
四个长发青年兵分两路撒脚丫子跑开了,跑路的时候头发优雅的向旁边甩了一下,姿势既要帅气优美还要不失速度。
老板娘过来看看小白,小心翼翼解开捆绑小白的废旧电线,然后回店里拿出几块肉骨头放下,说:“你好了就离人远远的,知道么。”
老板娘好像知道,人也是一种很危险的动物。
地下的水冰凉难受,不过总算有一丝温暖。小白挣扎着起来,叼着一块大骨头慢慢走向一条黑漆漆的窄胡同道。
秋雨依旧稀稀落落的,没有停下的意思。风很凉,毛发湿透的小白全身哆嗦,嘴中的肉骨头依然紧紧咬住。不远处传来哐当哐当的声音,是一块铁皮被风吹的摇摆不定,敲打在湿漉漉的墙壁上。
墙壁和铁皮搭在一起,形成一个三角形。中间的位置刚好容纳小白。小白匍匐着进去,勉强窝在里面。
这一夜,只有雨水的嘀嗒声和呜呜的风声。摇摆不定的铁皮来回撞击着小白的肚子,像是技术不那么娴熟的按摩师。
这样的雨夜是浪漫的,地面湿漉漉的,反射着路灯的光亮。房间里的灯也是亮的,里面传出人类幸福的声音。烟筒里余烟未尽,炉膛里余火未熄,温暖在这个时候只能藏在心里。而心里那点温度,也是自己想象着,想象着给他添柴。而也许,在别人眼里,或者心里,是那么不值一提,那么的一文不值,那么的,自作多情。
这小小的天涯如此残酷,行走在旅途中的小东西,又是那么的不幸。曾经现实中的温暖与爱,也被现实所打败。风雨和枯枝,真是那么协调,那么完美,尤其是在这叮叮咚咚的秋季的雨夜,茫然失措占据全身,寒冷饥饿,反而不那么重要了。
当然,总比蚂蚱强上很多。它们没有人爱,没有人疼。生来就是最底层的,作为食物般的存在。
也许,它们都见不到明天早晨的太阳。就在今夜,被雨水浸死,被风冷死。掉落在枯草间当做虫蚁的食物,或者被碾成肉泥,滋养脚下,纤细的野草。
它们,蹦哒不了几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