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从教堂出来,一个往东,一个往西,不回头,也不叹息。
刚刚他们在教堂签署了离婚协议,四年前他们在这结的婚,四年后的今天同样在这作了分别。
有始亦有终。
他们相识于八年前,一个阴雨绵绵的天气。
宋筱在咖啡店打工,她望着外面连绵不断的细雨出了神。陈未冥就这样闯进她的视野。
人生命中总会对于一些人或事刻骨铭心永生难忘。好比陈未冥的出现,在宋筱的生命中刻下难以擦除的印记。
当时的陈未冥扭过头来对宋筱笑了笑,轻轻地甩了甩头发上的水珠,推门而入。
虽然那只是对于自己的窘态表达歉意的笑容,但宋筱就这么陷进去了。
宋筱情不自禁递上纸巾,尽量按耐内心的涌动,保持一个自觉好看的微笑。
陈未冥有些意外,接过来说谢谢。
一杯咖啡饮尽,外面的雨似乎还没有停的意思。陈未冥却想走,微皱着眉头,指尖在膝盖上不耐烦地敲打。
看见他走到门口,宋筱连忙把自己的伞塞在他手里。
“你先拿着吧。”宋筱的眼睛湿漉漉。
仔细一看,陈未冥笑起来竟然有一个梨涡。
直到店里一个打工的姑娘叫她时,宋筱才反应过来。
第二天是一个阳光明媚的日子,宋筱期待昨日有过一面之缘的男生再次光临。这个念头在她脑海中盘踞,从早到晚,宋筱都魂不守舍。
第三天,阳光透过玻璃照进咖啡店的地板上。陈未冥依旧没有来。
宋筱内心的渴望越来越强烈,但却无处发泄。
第四天过去,第五天过去……
宋筱的希望逐渐破灭,她不应该把希望寄托在一个陌生人身上的。也许别人早就忘了有这回事。
第六天,宋筱下午上班因为睡过头而迟到,幸好老板下午没来,要不然免不了一顿说。
陈未冥就在这个阴沉沉的下午突然又出现了,他手里拿着宋筱借给他的伞。
宋筱看到他的那一刻呼吸不过来,钻进里更衣室换工作服。陈未冥显然看见了她,不过看清那是更衣室之后就停住了向前进的脚步。
宋筱一点都不知道陈未冥其实已经在店里等候,她迅速换好工作服,然后朝客人走去。
有那么一瞬间,宋筱仿佛看见了一个陌生又熟悉的电影,她还没能把眼前的身影与记忆中的那个影子对照起来。看到脸的那一瞬间,宋筱惊得睁大了眼睛。
同样是一个露出梨涡的笑容,陈未冥拿出雨伞,以及一个礼盒放在宋筱面前,“谢谢你上次把伞借给我。”
宋筱有些受宠若惊,雨伞接过来之后却怎么也不肯收那个礼盒。只不过是举手之劳,没必要收礼物。
“那好吧,我们下次见。”
他走出店门一米远,忽然想起什么来似的折回来,认真地问她,“你叫什么名字?我叫陈未冥。”
宋筱在心里默念这个名字,同时说;“宋筱。”
晚上下班后,跑到KFC点了一个可乐一个汉堡,饥饿有时如同思念一般,难以忍受,无论如何都想做出点什么来缓解此刻内心不安的情绪。
那么这样说的话,宋筱其实正在思念陈未冥。
她自己也不明白为什么会这样,明明他们只见过两次,可她却的心却一直不安分,摇曳如浮萍。
吃吧吃吧,可能吃饱了就不想了。可能只是饿了,才会胡思乱想。
吃饱之后,宋筱背靠在椅子上,却愈发地想要一个人坐在对面,与她一起吃饭过日子。
电话就在这时响了。
是一个陌生号码,呆呆地看了几秒钟,然后迟疑着接了起来。
“你好,我是陈未冥,请问是宋筱吗?”
宋筱慌忙地从KFC二楼跑下来,在出门前一秒整理衣着,因为陈未冥正在外面等她。
陈未冥被风吹得翻起来的头发好像在不断搔着宋筱的心。
“我下班路过这随便抬头看了看,结果发现你在上面,你吃饱了吗?”陈未冥的声音温柔得融进了夜晚的漆黑幕布。
宋筱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其实已经吃饱了,但是她嘴上说没有。
那天晚上宋筱第一次没有回家,他们在一个中心广场看了场烟花,他们一起吃了顿饭。
没有喝酒,但宋筱觉得自己已经醉醺醺了,眼前的一切都那么不真实,好像身处梦境中,她怀疑这是老天在和她开玩笑,她不敢表现得太高兴,怕老天会立马让她从梦里醒来。
陈未冥说送她回家,宋筱说不用了。这时天渐明,宋筱漫无目的在街上走着,不知过了多久,肚子饿得空空,路过一家早餐店就走了进去。
没想到才分别没多久就再一次相遇。
陈未冥有惊讶又惊喜,“我们真有缘!”
一回生二回熟,宋筱就这样和陈未冥一点点熟络起来。
“宋筱,我发现我已经喜欢上你了。”
宋筱在心里说,从见到你的第一面起就喜欢你了。
随后的事顺其自然,恋爱四年,而后结婚。
陈未冥身上的朝气一点点消逝,宋筱时常回想起那段甜蜜的恋爱时光。
他们还有一个两岁大的儿子,有时很乖巧,有时很调皮,小脑瓜子尤其聪明。只有提起自己的儿子时陈未冥脸上才会出现那种年轻时的朝气。
有时候生活上一件件琐事会让人失去耐心,原来组建家庭也不是自己想象中的那样,以前觉得可爱的举动,现在越来越觉得无法忍受。
连亲爱的儿子也不能留住他们,最后他们离婚了,陈未冥带着儿子离开。小小的孩子变得时常哭闹,为什么总是不见妈妈来?
那天从教堂出来,宋筱一边回忆往事,然后来到那天清晨他们相遇的早餐店,现在已经不是以前那样了,装潢早就变了,店里的员工换了一波又一波。内心开始翻腾着各种复杂的情绪,差点落泪。
忽然间她改变主意,想要回去,仔细想想一家三口的生活确实平淡,但平淡底下是幸福为床。
为什么之前没有看清这些呢?看来人总是等失去了才后悔。
哪有人一离婚就想要复婚?这难道是玩笑吗?想结婚就结婚,想离婚就离婚,想复婚就复婚。
如果现在回头恐怕是会遇见一张冷面孔的吧?
宋筱裹紧自己的衣服,她想回自己家。
不过她七拐八弯,来到那个中心广场。有好几个孩子在放风筝,旁边的家长一脸的慈爱和幸福。
鼻子有些发酸,要是现在孩子和他都在身边该多好。
不知在这广场的椅子上坐了多久,天空变成深蓝,变成深蓝色的墨汁,不太均匀地被泼洒出来。
从公交车上下来,宋筱却看见陈未冥牵着儿子站在公交车站台旁,目光是注视着自己的。儿子高兴地尖叫,连忙扑进妈妈的怀抱。
陈未冥有点不知所措,手脚都不知道放哪,看起来像个做错事的孩子。
宋筱把他也搂在怀里,陈未冥沙哑着嗓音说,“我后悔了,我们还是不要离婚了,一辈子还要你念叨。”
这是一个平淡得出奇的故事,没有什么曲折的情节,没有华丽的辞藻。大部分人的大部分生活大抵都是这样,平平淡淡,这或许是最安稳的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