棒槌岭 " 偷杏"
秦岭山下关中道上,乡村小镇星罗棋布,铁炉小镇如沧海一粟。在千年帝王都的边垂,几近被人遗忘,不闻喧嚣,只见静幽。 龙凤山畔,云烟袅袅,林木葱郁,可闻溪水淙淙,花草私语,似倾诉这岁月如歌,青春难留。
记得少不更事时,曾上岭"偷杏",岭就是《白鹿原》中的"棒槌岭"。记忆中却不曾见"单子会",却时有岭下的顽童上岭"偷杏"。随着慢慢长大,自知害扰了这一方清静乐土,常为年少的顽劣而心存愧疚。
说起″偷杏"那是小时,干的最让人羞赧的荒唐事。记忆中,杏儿在麦熟时,也跟着成熟,在太阳下黄澄澄诱人垂涎,是夏收中大家的喜爱水果了。无论男女老少皆知其味美,老者最爱熟透的软杏,小伙爱吃硬点的,咬起来脆脆的酸酸甜甜。尚末变黄的绿杏,对怀孕的媳妇来说是就好这个口。那个酸爽,让人看了,都觉得自已嘴酸。
九十年代夏收时,学校放了假,三夏大计,虎囗夺食。学校的先生,亦教亦农。农村全民全力的抢收,平日的三教九流,不管坐机关的,站讲台的,抡瓦刀的,开铺子的,远的,近的,都回到家里全力支援夏收,既使平日衣着光鲜,混得如何风生水起。这时也换了行头挽起袖子到地里割麦,到处都是挥镰割麦虎囗夺食的热火朝天的壮观场面。
大人们忙着抢收,唯独孩子们成了没王的蜂。钻麦垛子捉迷藏,脱的赤条条的在河水里狗刨…怎样尽性,怎样刺激,就怎么玩。 那天天麻麻亮东方刚露鱼肚白时,大人早已下地了。 山野阡陌的羊肠小道上,金黄麦浪中,一行五六个小孩,打伙着去祸害人一一一偷杏。
从南沟里头上岭,一家挎一个″红军不怕远征难"黄书包,在蜿蜒的小路上从南沟向棒槌岭走去。 ″猴子"拿着棍子探路,巴刺,负责殿后。其余.3人居中。一路按既定方案,转辄寻找颇觉的困乏,倒也顺利。放眼远处金黄麦浪中一株株杏树,小伙伴们一扫颓废,掩饰不住的兴奋,双眼盯着挂满枝头的大黄杏,咽着囗水蠢蠢欲动。
″猴子"探路回来说,杏繁的很,没人看守。一听这话,看着那诱人的黄杏,一窝蜂的涌了过去,完全没了预定的章法。"八刺"先上树,摘一个,一囗咬下去,冲树下嚷着,美滴很,赶紧。树下的小伙伴一听,像沖出栅栏的牛犊你冲我撞的挤上树去。一吋间,低处树桠都有人了。手忙脚乱拣大的,熟的摘着,吃着。
突然″咔嚓"一声,紧随唉呀的惊叫。大家还没反应过来。"殉蛋"已跌到树下,还有散落的杏子和折断的树叉,地上狼藉一片。
小伙伴们都呆了,好半天,呼喊着下了树。围着背过气的″狗蛋"不知咋办,″ ″八剌"说,掐他人中! 猴子问:"人中在那?" ″就是额头"。 我们手忙脚乱的让"狗蛋"平躺,不停的在身上乱掐。又让"鼻涕泡"作人工呼吸,一阵忙乱。"狗蛋",″唉"的一声缓过来。
大家吓得惨白的脸色刚緩过来,不知谁又失声叫起来。 ″哎呀,人来了"。 扭头一看。 山梁上,一个中年人,左手拉着一条大黄狗右手拿着一棍子。边喊边跑,气势汹汹的向我们奔过来。
小伙伴们都被吓呆了。
"二蛋,能走不"? 二蛋闷着头不年传。 这可急死人了。让人逮到就湿踏了。 " "杏甭要了,先赶紧跑"。八剌说。 "不行,我要杏,跑俅了一天,又从树上摔下来,光着拳头回去,划不来"。二蛋拗着脖子不同意。
″犟怂,真是个万货,狗不咬死你,那人也打死你"!众人怒骂着。
先走,转过山包再说,咬着牙搀扶着狗蛋,一个替他挎着满书包的杏,狼狈的向山角逃跑。
后边,那个人提着棍,赶到树下,喝住了狗竞未再追赶。
跑了好长一会,直到双腿灌了铅般再也挪不动了, 见那人不再追来。大伙像被针扎破的气球,浑身没了力气,躺在山坡上大囗的喘气,竞沉沉睡去。
直到山下炊烟袅袅,夕阳迟暮方醒。耳旁传来远处河滩上传来放羊的汉子,吼着秦腔《下河东》,激越高亢着渐行渐远,伴着残阳逐渐削薄在降临的夜幕中没了声息。
月朗星稀的夜色中俯视岭下的万家灯水,闪烁潋滟。头上的月亮,脚下的路却时有时无。大家黑蒙蒙的山路上绕了半天,又回到原处。
咱碰了"迷糊了"吧。鼻涕虫怯怯的说。
迷糊,别处叫鬼打墙。听老人讲,村子曾有人晚上从岭上回家,漆黑的晚上,突觉背后发冷,须发直竖,只觉眼前有一段发亮的路,懵懵就踉着亮光走,在那一片地方来来回回的走,走到人都快虚脱,仍寻不到下岭的路。急得在岭上向下呼喊兄长,却被一股阴风吹散。直到岭底一声鸡叫,东方微白,方才清醒,看见自已走了大半夜竞是在一坟茔旁转圈,吓得急急下了岭,生怕被鬼追上。
大伙一听,头皮发麻,头发都竖起来了。都骂鼻涕虫乱说话,一个伙伴一使眼色,一伸腿绊倒鼻涕泡,嘻笑打闹着撒腿又向岭下跑去…
直到远远看到村里的麦场亮着灯光,大人们还在扬场,才总算松了口气。悄悄的把杏子藏在麦垛由,免让大人知道。
事后,大家想到那人应是对我们这群小孩动了恻隐之心,怱然大家良心发现,都是农家子弟,深知农民不易,发誓再不祸害人了。一瞬间,伙伴们觉得自已长太了。
就样,童年的青春被顽劣戏谑的肆无忌惮。刹那间,又发现灵魂被这隐于山野的淳朴携带着到了高处。
时光如梭,儿时玩伴皆已成家立业。功成名就的远走他乡居于繁华都市,成就着一番事业。在家务农的,娶一柴火妞,养儿育女守着自家的几亩地的坚守传承父辈同样的生活。
猴子在外打工中,谈起恋爱。最终在姑娘那方安了家,把自已给嫁了出去。在兄弟们重色轻友的声讨中,笑脸陪罪,自此融入另一方天地。只留下昔日情景时常回忆。
前几年,狗蛋上县城包活,几年间,凭着那股拗脾气,在省城置了房,活得风光。八剌,过得潦倒,狗蛋让投奔于他。
他说兄弟你跟我走,吃喝不用愁。
5块钱买了把瓦刀,学砌墙,起早贪黑的,下苦挣钱。夜晚,二人上了天台,默默点枝烟 看着工地外的高楼林立们城市灯红酒绿车水马龙的喧闹街道,心却像长了翅膀,飞到那遥远的天边。
到了年底,找一馆子,酒至半酣,八剌提出明年不打算出来了,想回村里寻点事做。狗蛋摇头叹气的欲言又止,半天方说:"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我也知道,你不爱城里呆,,你既拿定了主意,.以后有啥要帮忙,吭声。现在这钱是你正名功道下苦挣的,拿着。八刺没多说,也不点点,扔在一边。指指杯中酒,默默的二人对碰,一饮而尽…
回家养了几头牛,包了荒地。过他的闲散日子,倒也舒心。狗蛋又去外县铺了几摊子,要做强做大。 前年,大家相聚时,大家打趣八刺,放牛时别牛吃草他肯定在山坡上睡觉,牛丢了,人丢不了就行。八刺回一句,不会养太多,多了我也数不清。惹得众人哈哈大笑。
谝着,就谝倒了那年偷杏,那个少不更事的童年记忆。美好童年的已随风而去,,最后都感慨,现在的杏更大更黄,却好像不是当年那个味… |
塬上街道的凉粉摊子
下塬仅十公里的便是渭南城,却在南北街道中一分为二,楚河汉界,各有归属。
这几年,建筑活少了。狗蛋时常从城里回来住,说村里的空气好。四月八俩囗子上会,凉粉摊上眰碗凉粉,同一个长条凳,一个在临潼地界吃,一个在渭南吃。 放了个大响屁,人在临潼这边的,屁却放倒渭南,媳妇掩鼻蔑视,旁边渭南食客亦是熟人这边骂笑,那边打浑。
狗蛋却一脸正经认为屁乃人体之气,岂有不放之理,硬憋的脸红耳赤嫌有碍观瞻。
胡吹冒抡着一通歪理由,那谁谁家大公鸡,大公无私,五更打鸣,芊芊学子闻声而起,你去你那临潼的学校上学,我到我渭南学堂读书,怎不分那是那边的鸡在打鸣。难道这屁还要用袋子装上带到茅房再放出去。
你再看街上的游狗,晃荡在街道上。叼了块临潼肉铺的骨头,藏匿在渭南的某个鸡角旮旯,夜晚却是好狗管两市。咱两地是同气连枝,屁也是气,自也连枝。
说得兴起,站了起来,撸起袖, 如同演讲嘴角唾沬星子乱溅:″ 还有谁谁家的猪娃子跑丟了,满楼寻不到,竞流窜到渭南界蒜苗地里,主家就得跨市追逃,主家把那猪粪亦不会带回去吧"。
媳妇嗔怒的看着显了原形的狗蛋羞红了脸急急付了钱,扭头就走。狗蛋见状,赶紧住嘴,众人拦住"再谝谝"。狗蛋打个哈哈,"街上人多,不敢把老婆跑遗了"。亦步亦趋跟上去,哄着老婆。
想想,狗蛋兄弟许是在城里太拘束没有在家乡随意自在吧。一个屁引出的高论引起大家围观哄笑,笑了之后,你向南我向北,各回各家,该干啥还干啥,帶走的亦不过是往后茶余饭后的谈资。
后记
和煦的阳光依旧默默抚爱着的沟壑丛生的这片塬。南山岭上树叶沙沙闭目听着似在耳际私语。
零河岸边水流淙淙,像鱼和水在互诉衷肠… 抬望眼,龙凤山顶,清风乍起,把蓝天上的一团白云驱散,逐散化成一只大鸟,如凤凰涅槃,浴火待重生… 俯视着零河,在夕阳晚照下波光荡漾,伴着村庄的炊烟,给这片大地呈上一条金光闪闪的金带。
残垣,枯木,杂草丛生老旧院蒗隐藏在人迹罕至的丛林草深处抱残守缺,看着这陈年遗留,屋主人已不知所踪,许是孤老,许是弃旧居走了都市。只留这满目荒凉待成追忆。 当今,城里人到农村叫到去乡下,管这里的人叫乡下农民。农村人自已去临潼叫上县城。在外打拼着,能在县城买套房子,那是件能在乡党面前扬眉吐气引以为傲的事情了。
在农村中,也向往都市,嫌弃这整日清水白菜的寡淡生活,觉得寒酸。久旧繁华的大鱼大肉的人却渴望回归清水白菜的生养之地,为了养生。
或许,人生就是你来我往的从一个地方到一个地方的绕圈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