溯梦缘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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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百年前,我苏醒于洛芷河畔,醒来时记忆全无,全然不记得自己是谁,不过好在我的手腕上戴着一个石雕手链,上面刻了一个名字“珞汐”,原来我的名字叫做珞汐。

令我高兴的是,自我苏醒那日,就有一只小兽日日陪伴在我身旁,我便把它当做我的亲人,将它取名为仙根儿,因为它会许多法术,颇具成仙的天分。我想它应是天上哪位神仙,犯了错才被罚到凡间历难的。

我常做一些梦,梦中有一男子,不停地唤着我的名字:“珞汐,珞汐……”梦中幻境须臾飘渺,唯独这一道道的呼唤声清晰无比。我想问他是谁,可是每当要开口询问时,梦境便开始破碎,我从梦中醒来,泪水沾满了衣襟,心里充满无尽惆怅。

我内心一直坚信自己并非属于此地,因为附近的小妖们没有一个知道我的身世。我想我定是与那梦中男子有些关系,只有找到他我才能知道自己的身世。于是我便下定决心去寻找他。

当我将这一想法告诉附近的小妖们时,他们都笑我不自量力,说这天下之大,我该去哪里寻找。唯独仙根儿一直支持着我,于是我便带着仙根儿踏上茫茫的寻亲之路。

寻亲几十载后,我发现小妖们说的很对,是我自不量力了,这天下之大,我该上哪儿去找。于是从此以后,我决定以游历玩乐为主,寻亲为辅,何况看我这不知多少年也未变过的容颜,料想寿数不会太短,也不急于这一时。

于是就这样过了百余年,我依旧是未寻得一丝音信。

直到有一日,我在鹿吴山下落脚,此地无草无木,甚是荒凉,不过眼下天色已黑,只能露宿一晚。谁知夜半时分,远处传来一阵婴儿啼哭之声,我被声音吵醒,于是起身去寻找那可怜的婴儿。

谁知将要接近那声音源头时,那个声音戛然而止,紧接着一个似鸟非鸟的野兽向我扑来,仙根儿见我有危险,挺身而出去与那野兽厮打,可谁知这野兽勇猛异常,将仙根儿打得遍体鳞伤。

我决心为仙根儿报仇,哪怕死了也在所不惜,那野兽将我打伤后把我抓起,张开血盆大口意欲吃了我。就在我上前准备去迎接惨烈死亡之时,那野兽突然松了手,接着我落入了一个坚实的怀抱之中。

我睁开眼,落入眼帘的是一个男子的脸,只是天色已黑,我看不清他的长相。他只用几招便将这野兽解决,我心想这么厉害的人,必定出自哪个有名的仙家门派。

他将放下来,我连忙向他道谢,并请求他看看仙根儿的伤势。他应了我,施法将仙根儿治好。随后他让我坐下,检查我的伤势。

我感激涕零,心想这几百年了,还没有遇到一个像他这么好的人,我一定好好要报答他。

“敢问公子尊姓大名,公子对我有大恩,我一定要报答您才好。我寻思着自己身上也没什么值钱的东西给您,那不如以后我就跟着您,给您做牛做马都行,直到您满意为止。”我就差跪下来以示我的感激之情了。

只是这位恩人一言不发,不知在思索什么。过了许久,他才答道:“这本是我该做的,你不必报答。待到天亮时,我将你们带出此地,此地危险,以后莫要再来了。”他并没有告诉我他的名字。

我假装应了他,可我不是个忘恩负义的人,那就以后就偷偷跟着他,找个机会报答他吧。

月隐星疏,伴随着无尽的寂静,我渐渐有了些困意。那个梦又再次出现,不同于以往的梦境,这次梦中之人更加清晰,他额间显现出一个赤红的图案,他没有再呼唤我的名字,而是转身离去,不知所踪。

我试图挽留,却什么也抓不住,醒来时泪水已布满脸庞。

天已破晓,黎明的曙光揭开黑夜神秘的面纱。我睁开眼,见仙根儿在我身旁睡着,却不见那位救命恩人的身影。我起身寻找,仍寻不到,想是他应是趁我睡着时离开了,心底不免有些遗憾。罢了,若是有缘,以后遇见我定会报答他的。

我靠着石头坐下来,等着仙根儿醒来再离开。

谁知过了不久,恩人提着一些食物回来了。东方渐起的朝阳洒满他的全身,我终于看清了他的长相,风神俊朗,眉目如画,恍若神人。

等等,他与昨晚我梦中之人毫无二致,只是额间少了一个赤红色的图案。我注视他良久,直到他走到我身旁开口说话时,我方才回过神。

“我出去找了些食物,你们先吃吧,吃完我带你们走出此地。”他将食物放在我身旁。

这时我才注意到,他的声音也与那梦中之人极为相似。难道他就是我一直要找的人?

“恩……恩人,我……我经常在梦中见到你,你……你认识我吗?我叫珞……珞汐。”我激动不已,说话也变得不利索了。我感到自己寻寻觅觅几百年,终于找到了梦中人。

他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沉默良久才答道:“姑娘恐怕是认错人了,我不曾见过姑娘。”

我有些失望,那刚被点燃起的希望又被无情浇灭。罢了,罢了,寻不到就寻不到吧,反正也不止一次这样了。

吃完饭后,恩人带我和仙根儿走出了鹿吴山,来到了一个村镇。

“姑娘,就此别过。”恩人转身朝另一个方向走去。

我看着他远去的背影,与梦中人离去的身影交叉重叠,脑中开始闪现出一幕又一幕熟悉又陌生的画面。

“清炽,不要走。”我用尽力气朝他喊去,心脏有如刀割,我痛不欲生,眼前开始陷入一片片黑暗……


我本是东极青华大帝长女珞汐公主,出生之时四海战事皆平,紫气东方升起,四处祥云环绕,百鸟朝凤连贺九十九日,这是天上地下几万年未见之吉兆,因此众仙认为我是女娲转世,前途无量,于是我从小便被寄予厚望,身负重任。

五千岁那年,我拜在元始天尊门下做关门弟子,师傅并不似那些迂腐教条的教书先生一样无趣,他常常让我去下界斩妖除魔提升修为。

有一次,我去凡间斩杀一个为祸四方的妖兽,这妖兽修为极高,将它斩杀后自己也身受重伤。之后一个小男孩救了我,这小男孩便是清炽。

清炽并非凡人之体,而是一个修为尚浅的小仙,他跟我说他的母亲将他独留凡间,不知所踪。我念他救了我一命,便把他带上了九重天。

我本想把他丢在天上随他自生自灭,可是这小仙却天天跟着我,说要跟我做朋友。那时我本就是一个贪玩的少女,有人跟我玩岂不美哉。

此后我便与清炽日日黏在一起,甚至下界历练之时也不分开。有一次,我们去下界时,遇见了一个麒麟小兽,像是还未断奶的年纪,可是它的父母都被魔界之人虏去,我们见它可怜,便将它带到天上照顾,它便是现在的仙根儿。

万年的时光匆匆而去,彼时的少女脱去稚嫩的容颜,披上了高贵冷艳的神女外衣。众人眼里我是九天之上最崇高、最可期的神女,可是,我在清炽面前仍旧是那个可以任性胡闹的女孩。

纵使神生漫长,永无边际,只要有清炽在我身旁一日,我便觉得生活不那么索然无味。

那日是我两万岁生辰,父帝为我大办一场生辰贺礼,清炽送给了我一串石雕手链,上面刻了我的名字,这手链是由女娲补天时用的五彩石的碎屑凝石雕刻而成,此石收集不易,可见清炽的良苦用心。我一时高兴,饮了不少酒,醉得胡言乱语。

清炽将我带回到了寝殿,我打发走了一众仙娥,独留清炽在我身旁照料。

我抓住清炽的胳膊,让他在我床边寸步不离。难得酣畅淋漓大醉一回,于是我豁出去了,将憋在心里许久的话通通说了出来。

“清炽,我喜欢你,我真得好喜欢你!很久很久了,你答应我,一定要永远跟我在一起。”我已不记得当时的清炽是怎样的神情,亦不知他是如何回答我的。我只记得我差点强迫了清炽,清炽羞愤而去。

那日之后,谁也没提过此事,全当没发生一样。只是我心里还是不免有些失望,我都像他表明心意了,他还这么若无其事,真是榆木脑袋!

只是后来,我才明白,我们原是这世上最不相配之人,他早就知道了而已。

五万岁生辰那日,是我接任储君之位的日子。四海来朝,八方同贺,百鸟齐鸣,百花齐放,没有比这更热闹的场合了。

可是就在这日,清炽却突然失踪了。我找遍了所有我们去过的地方,问遍了所有见过他的人,后来终于寻得线索,他是被魔界的人抓去了。

我只身前往魔界去要人,那魔君之首玄冥见了我,无情嗤笑道:“哈哈哈哈,你就是那众仙所敬仰的九天神女珞汐,我看也不过如此,竟连一个待在你身边几万年的魔族之子都发现不了。”

我怎么可能相信这魔君的胡言乱语!二话不说动起手来,谁知这魔君阴险狡诈,命上古凶兽穷奇和饕餮及俩个变异的麒麟神兽来对付我,我只能败下阵来,被魔君押入邪灵镇守的无妄塔。

“珞汐,想不到吧,你有一天会栽在我的手上,今日我就让你死个明白,哈哈哈。”之后魔君告诉了我真相。

原来清炽是魔君最小的儿子玄煜,玄煜之母乃天界舒华神女,这不得不牵扯到几万年前天界的一桩秘闻。舒华神女原是天界极负盛名,修为极高的神女,后因爱上魔君自愿放弃仙籍,嫁给魔君为后,天界认为这是奇耻大辱,是以禁止向外人提起,而我则是从司命的《仙界秘史》中偷偷看到的。

后来舒华神女为魔君生下了一个儿子,可在这个儿子不到两千岁时,舒华神女带着儿子不知所踪,魔君让人寻遍四海八荒都未寻得一丝踪迹。

“这可恶的女人差点坏了我的大计。想当初我可是费尽心思,才将她的舒华神力与我魔族噬元之力融合生出混沌之力赋到我儿身上。谁知这女人后来知道了真相,将我儿偷偷带走,散尽修为封住了他的混沌之力,只留一点不顶用的仙力留在身上。不过好在我终于找到了我儿,过些时日他体内的封印便会解除,到时你们天界必将全族覆灭,这世间就是我魔族的天下了!哈哈哈哈……”

魔君挥袖而去,留我在这无妄塔里等着被邪灵吞噬而尽。

谁知过了不久,满身是伤的清炽冲进无妄塔将我带出去,我拉着他让他跟我一起回天界,可是他挣开了我。

“珞汐,你快离开,我不能随你一起回去,我被他们下了追魂术,踏出一步便会惊动魔君。答应我,好好照顾自己,不要再来找我了。”清炽拼尽全力将我送出魔界,我终是没能带他一起回去。

回到天界后,父帝见我遍体鳞伤,却不停地恳求他去救清炽,只好施法让我昏睡一段时日,待伤好了再醒来。

我醒来那日,天魔两界已经开战,据说魔界出现了一个恐怖如斯、杀人如麻的魔君,我想起魔君玄冥的话,有种不祥的预感,这魔君不会是清炽吧。

我已顾不上刚刚恢复的身体,即刻前往魔界去找清炽。不过这次我为了以防不测,带上了父帝曾授予我的斩魔剑,凡入魔者之血沾上此剑,便会立即灰飞烟灭。

魔界无殒山巅,清炽身着玄青衣袍负手而立,见到清炽无碍,我有些高兴。

“清炽,我来找你了,我们一起回天界好吗。”说话时我已有些哽咽,许久未见,我甚是想念。

清炽转过身来,他的额间出现了一个赤红的图案。

“本君不叫清炽,本君是魔族之首玄煜,珞汐殿下,别来无恙啊。”清炽的眼神不再像以前那样宠溺,而是带了几分讽刺讥笑。

他过来抱住我,亲昵地在我耳边厮磨,“嫁给我,珞汐,本君会让你成为世上最尊贵的女人,好吗?”

这不是我的清炽,清炽不是这样的!他是魔君玄煜!

我猛地推开他,可是不忍对他动手,这是清炽的身体,我不能伤害清炽。

“玄煜,清炽在哪,把他还给我!”我冲他怒斥。

“好魄力,不愧是九天神女珞汐。本君不就是清炽吗?只是换了个名字而已。”玄煜玩味似的笑道。

随后他变换出一副清炽的模样,我失了心神,是清炽,清炽回来了。可是理智却告诉我他不是清炽。

“珞汐,杀了他,勿要再让他为祸苍生了。”父帝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

我凝了凝神,拿出斩魔剑,与玄煜针锋相对,厮打开来。玄煜的混沌力量确实是不容小觑,我由于伤病初愈,元气折损不少。我深知无法将他轻易斩于刀下,也深知自己身负苍生重任,既然如此,那便以死护苍生吧。

“清炽,对不起,我别无选择。”我将本源之力附于斩魔剑之上,凝集神力给他最后一击。

斩魔剑下无生灵,魔君玄煜死于斩魔剑之下,魔族大败,困于无殒山下永生永世。

“珞汐,我爱你。”清炽元神消散之时,终于说出了那句我一直期盼的话。如此,便好,此生无憾。

我用最后的气息护住他那即将消散殆尽的元神,与他一同坠入凡间,麒麟小兽随我而去,护我百年。此后便是如今这情形了。


“珞汐,珞汐,醒醒,醒醒……”

是清炽的声音,清炽在叫我。我睁开眼睛,清炽俊朗无暇的脸庞映入我的眼睛。

“你真的是清炽吗?不是景煜吗?”我害怕一切都是一场梦,梦里清炽一直在叫我的名字,最后还是离开了,我连挽留的机会都没有。

“是的,珞汐,我是你的清炽,不是景煜,景煜早就已经死了。”清炽抱着我,我亦抱着清炽,紧紧相拥不肯放手。

“你为何装作不认识我。”我委屈巴巴问清炽。

“我自知罪孽深重,与你无法相配,于是装作陌路人在身后护你。可是当你唤我名字之时,我没有办法再压抑我的感情。珞汐,我爱你,已经很久很久了。”

“清炽,你知道吗,你是我至死都忘不掉的人,是我这几百年都未曾追到的梦,万年也好,百年也罢,我心中念念不忘的一直是你。这一次,我们不再分开了好吗?”

“好。永远不分开了”

至于我和清炽回到九重天,向父帝证明清炽体内已无一丝魔气,以及请求与清炽成婚,那都是后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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