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家便利店

为什么我喜欢去那家便利店?像着了魔一样,总是去同一家便利店。

下午6点半左右,走上仄仄的楼梯。我找了个楼上靠窗的位置。欧美电音的律动,在耳畔咋呼,前面宽厚的T恤背影,弯腰从电脑背包里找出耳塞,右边的肌肉男,啜着鲜绿色的饮料,用力地摇晃那一半瓶,左边乌黑长发,低头从白嫩的筷子上接过米饭。我呢,下午之后,在吸溜这一碗鸡排京酱干拌面。

这里总让我想起儿时的面条,热腾腾的,有蛋有菜,跟这碗的卖相一样可爱,味道很合胃口。

听说我一岁多的那年春节,母亲赶着坐火车外出,南下打工。因为春运的车票很紧张,机票也很贵,她要赶在除夕前几天,跟春运返乡的同乡们反方向出行,去到他们终年拼搏的地方。遥远的海滨城市,有一个不大的工业区,工厂密密麻麻,高低不同的大楼夜晚还亮着灯。临近年关即使不放假,有些人都请假提前回家。准备过年的,办酒席的,举行婚礼的,各种请假的人都有。很多工厂都急缺人手。

母亲把我交给了她的母亲,我那爱吃辣椒炒辣椒的外婆。然后她就每个月按时去邮局寄钱。外婆给我吃面条,面汤,稀饭,干饭,从不搞特殊。每天带着我去一趟老房子,偏房那里有一个外公用竹篾条编的鸡窝,盖着稻草,黑乎乎的,我每次都怕。但是母鸡有时不在,鸡蛋的壳儿特别的亮。

外婆取回来的那个鸡蛋,总是给我吃。有时就放猪油去煎,然后剁了肉末一起放到面条碗里。我在大门外就能闻到鸡蛋肉末面条的味道,好几次都在翻门槛的时候没注意就趴下去了。外婆说我怎么就喜欢吃这个。其他的好像都不怎么喜欢,连蔬菜都懒得嚼。

外婆还给我吃红薯,玉米,还有土豆,我特别喜欢土豆,那颜色像极了衣柜里那条母亲的裙子。那口感,是除了母乳以外,是我那时最喜欢吃的,煮过的汤我也喝个干净。外婆说,只要不开心了,说今天吃土豆,我就能马上破涕为笑。她说,土豆上辈子欠你钱啦。总是要吃土豆。外婆可省了,不是土豆的季节我还要吃,家里没有,就只能上街去买。外婆说,不如买点肉,吃了还能涨点肉。

我那时确实很瘦很小,而且长个子还很慢。外婆问别人吃什么可以长高,给我买鱼肝油,蛋白粉,葡萄糖,钙片。只要听说可以长高,她都买点给我吃。她可能不知道 吃那些没什么作用,或者吃胎太少起不到作用。真的没什么作用,不过后来我长高了,还长得快,外婆就说,还好,不时太矮。

上学,外婆每天喊起床,盯着做作业,后来住校,再后来去了外地上学,在外地上班。外婆总说,外面机会多,发展好,不要留在老家。可是她不知道,我就想听她说,家里发展也挺好。我在外面不自量力,独自逞强,有时感觉很无奈。还好,一次路过这家便利店,发现二楼视野很好。试了这款面条,它让我想起外婆,想起老家,面条很香很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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