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蓝>
“大人,这是您要的血笼花,刚开花。”魁葬单膝下跪,黑亮的长发如瀑垂地,掩住他苍白的面容,而他身上的黑色披风则遮掩住他削瘦的身体,除了那鲜红如血染的花朵,幽蓝能见的只有一团黑。那感觉,让人生厌。
看着那花朵,这就是传说中的血笼花吗?盛开的花瓣如红唇一般,勾引着每一个凝望她的人。如血鲜艳,如妖妩媚,如魅摄魂,看得幽蓝胃生疼。
幽蓝随手一挥,紫袖如风,血笼花瞬时失重,从魁葬的手中跌落,在他脚边破碎,玉瓷花盆与血红泥土在与地面的冲击中崩散,血笼花如夭折的婴儿,无力地躺在散落的泥土中,那情那景,充斥着被活埋的绝望。
魁葬并没有抬头,尽管那花饮尽他的鲜血,然而花的陨落,却丝毫无法牵动魁葬的面部神经。
血笼花,须连续以同一人的鲜血为养分,连续供养七七四十九天,才能出芽开花。
“抬起头!”
“是,大人。”
魁葬缓缓抬头,带着一种称为愚忠的眼神直视着幽蓝,他早已面无血色,四十九天的失血,足以让他虚脱致死,但是他,还坚毅地活着。
“打扫干净!”
“是!”
幽蓝转身,拂袖离去,咬着牙,心里念着:魁葬,我就是要这样折磨你……
<如逸>
“啊!”因为手指被破碎的花盆扎破,疼痛让如逸低唤出来。
“你没有事吧?”魁葬将如逸的手指放入自己的口中,以此止血。看到魁葬如此动作,如逸的的脸一下子红到了耳根,她用力推开魁葬,大叫道:“你!你干什么?”
意识到自己的失态,魁葬微屈身子,战战兢兢地对如逸道歉,“在下只是急于给公主止血,并无他意。”
如逸气愤地瞪了他一眼,跺着脚,对魁葬大声指责着,“什么并无他意!本公主是你想碰就碰的吗?知不知道这是死罪!是死罪!”
“好了,好了,如逸,他也是一番好意。”方骥凑了过来,替魁葬开脱,“你现在可是微服当中,不要开口闭口就是公主的架子。”
“方兄啊,可是他……”尽管一肚子的气,可如逸的脸上始终飞着红霞,“哎呀!你就护着他好了!”
如逸气得掉头就走,进房间前如逸又丢了一句,“我要喝五菊茶,马上就要!”
“那,我马上去给你准备。”魁葬立刻应了下来,说完就向厨房里走去。
方骥马上拉住了魁葬,“你去哪弄五菊茶啊!那可是皇室的贡品。你别听她的!”
“既然公主说了,我想想办法吧。”说完就离开了。
方骥摇摇头,面对刁蛮的公主,他也奈何不了,他只不过是个贴身护卫。
魁葬,是他们微服出访中间遇到的朋友。
大概过了一炷香的时间,魁葬端着一杯茶走进如逸的房间,“公主,五菊茶泡好了。”
如逸一副不敢相信的表情,这五菊茶可是翼香谷给皇室的贡品,怎可能在这民间获取。如逸走进去看,发现紫砂茶杯里浮着稻草状的花瓣,火气立刻就冲了上来。
“这是什么东西!你胆敢拿这种东西来糊弄我!”
“回公主,五菊茶是皇室的贡品,在下怎能取得,这是在下走遍所有店铺寻得的五种稀罕茶菊,虽不及皇室之物,也别有风味。”魁葬低头解释道。
“你!你竟敢戏弄本公主!”说完,如逸把魁葬手中的茶杯掀向魁葬,滚烫的茶水泼溅到魁葬身上。
火辣辣的感觉蔓延在魁葬的皮肤之上,可是魁葬并没有任何动作。只是低着头,反复说着对不起。
<幽蓝>
隐月溪,流水潺潺。
幽蓝掀起裙角,将雪白的双脚浸在溪水之中,溪水流过,如蚕丝抚扰,却丝毫不能抚平幽蓝脸上的哀伤。
“大人,夜里溪流甚寒,还是由我早早护您就寝吧。”魁葬在一旁关心地提议。
幽蓝嘴角弯起笑容,她并无心应答魁葬的关心。
魁葬自知幽蓝不会听从他的提议,也就收了声,不再言语。
“魁葬。”
“是,大人。”
“我不喜欢这清亮透底的溪水。我想看着你的血将它染红。”说完,幽蓝收起双脚,理好裙角,站在溪边,笑对魁葬。不允许他有任何异议。
“是,大人。”
说着,魁葬走向溪边,从黑色袖口里取出匕首,伸出手臂,对着自己的手腕狠狠一刀,鲜血喷涌而出,溅落入溪水之中,原本清澈见底的溪水立刻洋溢着鲜红的血腥。
幽蓝瞪大了眼睛,魁葬实在是太疯狂了。
“够了!”幽蓝扑进魁葬的怀里,用手按住他手腕的伤口,眼泪不自已地流出,“是不是我要你死你也会立刻自尽?”
“大人,唯有这点我做不到。”魁葬的声音永远没有所谓的感情存在。“我还有使命没有完成。所以,我不能死。”
“使命”两个字犹如催命符咒,让幽蓝的心脏猛烈震动。幽蓝缓缓离开魁葬胸口,泪光反着月光,闪烁在幽蓝的眼里。
“啪——”
魁葬的脸因为剧烈的冲击而别向一边,幽蓝咬着唇角,血已经渗出。
<如逸>
“哎,怎么都没有什么事情发生。”如逸坐在路边茶摊前,唉声叹气道。
“天下太平难道不好吗?”方骥坐在如逸对面,可是眼光却看着如逸身后不停晃动着芭蕉叶的魁葬。“你让他稍微休息下吧,他都扇了好几个时辰了。”
如逸撇了撇嘴角,并没有看一眼魁葬,只是冷冷地问:“你累不累?”
“不,在下不累。”魁葬脸上已经失去血色,嘴唇也因为口渴而干裂。
“如逸,你就让他休息下吧。”
“他自己说不累的。”
“如逸!”
方骥还想再为魁葬求求情,魁葬却开口了,“谢谢方兄,我不累。”
“可是……”
“哎呀,罗嗦死了,回去了,不坐了。”如逸受不了那两个人关心来关心去的,太凸显自己的无情无义了。
魁葬点点头,这才放下一直扇风的手臂,早已经失去感觉了。
“喂!”如逸连魁葬的名字都懒得去叫,一边走一边问,“你干嘛这么卖命啊!”
“其实……”魁葬连微微泛红,“在下,喜欢公主。”
“什么?”如逸大叫!这一声惊动了周遭的人。方骥马上示意让她注意。如逸这才噤声。不可思议地看着魁葬。这小子到底是哪里蹦出来的,自己可是公主,居然敢如此说话。可是如逸还是控制不了心中的小鹿乱撞。为了不让魁葬看出自己心里的变化,她马上转过身向前走去。
方骥靠近魁葬,小声责备道:“你怎么可以这么说话!她可是公主!你怎么可以喜欢她,你也配不上她啊。”
魁葬挠挠头,尴尬地笑道:“在下也知道,你们一回去,在下就不会再有什么机会了,所以,在只想趁现在好好伺候公主,哪怕公主只当我是下人,而不是朋友。”
方骥不可思议地看着如此痴情的魁葬,“她到底哪里好呢?这么刁蛮。”当然,他的声音很小。
“没有啦,我觉得其实公主很善良的,她对那些穷困的人都很温柔,还解囊相助。我也是穷困的人,没想到这么有权势的人还能这么体恤民生。”魁葬的脸上泛起了红晕。
“魁兄弟,我真是,对你另眼相看了。”方骥打趣道,因为他确实没有想到公主还会有人喜欢。虽然长得不错,但性格实在不敢恭维。
这些对话又怎能瞒过如逸的大耳朵。如逸听得心里乐滋滋的。其实,她也喜欢魁葬,她知道他真的关心自己,而且,魁葬长得比她见过的王公贵公子都要有魅力。
<幽蓝>
七月七,浪漫的故事,血腥的祭奠。
幽蓝抬头,广阔的银河残忍地割断了相爱的两颗心。残忍,总是命中注定的吧。
魁葬依然一袭黑衣,静立在幽蓝的身后。
空荡荡的祭台上,站立着这两个孤寂的身影。
“之前的所有都算是对今天的补偿吗?”幽蓝无力地问道,她的眼中只有被强迫分离的牛郎和织女。
“算是吧。”魁葬说话依然不带感情。
“你何必多此一举?”幽蓝依然抬着头,她知道只要自己一低头就会变得脆弱不堪。
魁葬抖了抖衣袖,那把曾经刺伤自己的匕首再度出现在他的手上。
“魁葬,我爱你。”幽蓝轻轻地说。缓缓的,幽蓝闭上了双眼。眼泪顺着面颊低落。她再也无法对任何人说出此话了。
她很遗憾,就算自己说着爱,魁葬也没有丝毫触动,自己在魁葬心里什么都不是。她体内的匕首依然冰凉,自己的鲜血也无法将魁葬温热。
<如逸>
“看,今晚月色多美。”
魁葬并无言语。
“你很意外吧,我会单独约你出来。”
“是啊,公主。”
“别叫我公主了。”如逸的脸一下就羞红了,“叫,叫我如逸就可以了。”
“不,还是叫你公主好了。”魁葬突然冷清,和平时腼腆的他判若两人。
“魁葬,你怎么呢?”如逸好奇地看了看他。
“公主,你是锦罗国的公主,是锦罗王的掌上明珠,怎可以独自约在下在此见面呢?没有方兄保护是很危险的。”魁葬突然正经起来。
“那是……”如逸垂下头去,“那是因为是你啊……”
“是吗?看来我是成功了啊。”魁葬露出一丝冷笑。
“什么?”
“苍岩城你还记得吗?被锦罗王斩头示众的苍岩城城主正是在下的生父。”魁葬说完立刻从长袍中取出长剑架在如逸的脖前。
所爱之人拔刀相向,自己的父王竟是他的杀父仇人,如逸突然间无法言语,也无法逃离,因为魁葬的剑已割破如逸颈上细嫩的肌肤。
“让我失去挚爱的你的父亲,我也要让他尝试到那种痛苦。”
“你接近我只是为了报仇?”
“是的!”
“没有任何迟疑?”
“……说实话,有……我欠你太多了……”魁葬说着。
“什么?”
“你的前世,也死在我手上。”
“前世?”
“可是,今世就是今世,杀父之仇不得不报。”
“魁……”
也许是怕手软,魁葬不再多说,瞬间挥剑割断如逸喉管,鲜血从如逸的脖颈间喷溅而出,在断气前,如逸看到了幽蓝,以及幽蓝如同自己一般,绝望的心……
魁葬伸手让如逸倒在自己的怀里,低低地说着:“你上一世的话我回答你,我也爱你。下一世,我还会记得你,我一定会还你……”
说完,魁葬将剑刺进自己的心脏,与如逸一起躺在血泊之中,沉浸在月光温柔的光辉之中。
<芷然>
我没有忘记,一次又一次,倒在爱人的手中,这一次,我要将你记牢。
我要你还。
既然你说要来找我,就一定是注定。
芷然走在街上,她活着,只是为了等一个人,等一个叫魁葬的人。
只是她没有想到,就是今天,她命中注定的人出现在眼前,并且拉住自己的手,满脸笑容,露出虚伪的温柔,“你好,我想,我终于等到你了。”
芷然甩开他的手,责难道:“你干什么!”
“你别生气,”那男人说道,“我叫魁葬,这辈子是来还债的。我不想再等了,好不容易找到了你,请你一定要给我补偿的机会。”
“你说什么啊!你脑子进水了吧!”芷然异常愤怒,但是她还是以最小的动静做着反抗,她不希望成为众人的焦点。
“你相信我!你一定对我有印象的,对吧!”魁葬的眼神很真挚。
芷然当然有印象,她一见这男人就忍不住心跳,在强烈的悸动中却也隐藏着很深的痛,仿佛是几生几世沉淀下来的纠缠。
“好啊,”芷然放弃了挣扎,“你说你是来还债的对吧。”
“是的!今生今世,我愿意为你做任何事情,包括献出我自己的生命。”
“好,我要吃南城古小吃店特质的蜜饯,还要北城夏日饮独家专卖的末日奶茶,然后你能在日落前赶到西郊的遗落崖,我就给你这个机会。”既然说还债,就让你跑个够。芷然现在是在市中心的步行街,要再落日前赶到遗落崖,魁葬只能花大价钱租车或者打的去。或者他自己有车。不过看样子他现在还没有这个能力。
“恩,我一定会赶到的,你等我。”
芷然笑笑。然后自己去逛街去了。
我当然会等!我终于可以为自己报仇了。辜负了我两世的爱,我一定要你偿命。
可是……
为什么,我还会心痛……
芷然早早地等在了遗落崖的乱石之后,她要从魁葬身后偷袭。因为这个悬崖很偏,路也不好走,而且没有什么景观,一向都罕有人烟。所以车子是不会开进来的。魁葬一定会走半个小时的路程才能到达。
果然,魁葬的身影出现在夕阳的光辉下,他左手拎着蜜饯,上面有很明显地“古小吃”标志,右手握着奶茶,一看就是“夏日饮”的特质奶茶杯。
真得感谢这万年没人管的杂草堆和乱石,芷然才能好好地隐藏在这荒无人烟的地方。魁葬左顾右盼,期待着芷然的身影,可是什么都没有。
魁葬很失望地走向崖边,想着自己是不是太唐突了,所以芷然只是随便乱说,并没有真的要来。
看着魁葬背对着自己,芷然藏好手中的匕首,缓缓走了过去。
听到了脚步踏在草丛的声音,魁葬很快转身,看着芷然面带微笑,对魁葬说:“你来了啊!”
原来芷然没有骗自己,魁葬天真地笑着,递出手中的食物和饮品,“这是你想要的。”
“谢谢。”芷然笑得很诡异。只要再接近一点,她就立刻出刀。
对,就是这个距离。
芷然说着就准备出手。
魁葬的表情突然异变,他手中的奶茶跌落,蜜饯也坠落地上,“小心!蛇!”
芷然没有想到魁葬会大叫有蛇,芷然惊恐地回过头,而魁葬也伸手去将芷然拉到身边。不料芷然脚边的一个小石块将芷然掀倒,芷然身体倾斜,失重向魁葬倒去。魁葬哪里能让芷然跌倒在地上。他迅速伸手去接住芷然。
“呃……”
一声闷哼,芷然的表情写满痛苦。
“怎么呢?你……”还没有来得及说下去,魁葬已经发现自己双手覆满鲜血,而那血,并不是自己的。
“想不到……我……还是……死在你的手里……”芷然的眼神黯淡了下来,爱与恨在心中瞬间褪色。
“你……你还记得?”魁葬惊讶地望着芷然。
“是啊,这一世,我一定要你偿命,可惜……”
“你……为什么……只要你说让我死,我绝对不会犹豫的,为什么要这么傻呢?”
“我……我……只想亲手杀了你……”芷然绝望地流下泪来。
“幽蓝,不,如逸……你……你……”魁葬不知道该怎么说好,看到眼前这个被自己辜负了两世的女人,又一次死在自己手里,魁葬第一次为她流下泪来。
“不要,不要离开我,我要好好补偿你!!!”
“魁……我,我不要……不要再记住你,我……我恨你……”芷然闭上了眼睛,脑袋重重垂了下去。
“不要!!!”魁葬抱着芷然,绝望的呼喊,只有空旷的落日崖与他回应。
“我爱你,三生三世,你爱我,三生三死。”
我敲击完最后几个字,叹了口气,终于写完了。
“亲爱的!”我大叫道:“给我端哈密瓜过来!”
“来了,”老公端着盘子过来,上面是削掉了皮,切好成块的哈密瓜,还放好了牙签,以免弄脏了我的手。
我笑着用牙签戳了一块,皱了皱眉,“不甜!”
“怎么会?”老公尝了口,很无辜地看着我说,“很甜啊!”
“我说不甜就不甜。我不要了,你现在就下去给我买个西瓜上来。”我撅着嘴,把牙签插回到哈密瓜上,不再搭理他。
“这……”老公摇了摇头,嘟囔着:“真不知道是不是上辈子欠你的……”
我听到了他的呢喃,嘴角笑笑,用手环住他的腰,将脸靠在他的肩上,温柔地说道:“老公,我爱你。”
听到我这样说,我感觉得到他像吃了蜜一样甜了下,肯定是以为我心情好了,就发起了牢骚:“你爱我的话就对我好点嘛!”
“我不要!”我断然回道。
“为什么?”
“因为是你上辈子欠我的!”我将他搂得更紧。
而老公只有无力地摇摇头,这辈子,他只能这样伺候着我,因为是注定的。
魁葬,你不记得了吧,可是我记得,你的样子,你的表情,从我遇见你的第一天起,我就决定,这一世,就让你好好爱我!谁叫我爱了你四辈子!就请你,还我一辈子。
“老婆,你怎么哭呢?”
“没事,眼睛进沙子了,老公,你快去给我买西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