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十公里的区间测速结束后,主驾驶的男人对着副驾驶上的男人饶有兴致的一笑。
副驾驶的男人意会,随即拉着长长的尾音大喊:“狂欢开始了—”
可当速度从100km/1h一路攀升至220km/1h时,副驾驶的男人就有点显得坐不住了,玩笑般地说道:“唉唉唉,慢点,慢点,别招惹上后面那大哥人家是宝马Z4属于跑系列。”
原本计划是从独库公路起点出发,一路上领略那春意盎然、姹紫嫣红、枯黄萧瑟以及那茫茫白雪时候抵达终点库车,去看看当年龟兹国的皇宫以及西域都护府以及西安都护府。想从那忽然春天、突然夏天、蓦然秋天、已然冬天的景色变化中去体会生命和时间。
可惜的是,今年的独库公路的通车仪式在本月十六号,而我的休假却是从十二号开始且只有三日,所以只能退而求其次选择了以霍城县为终点,途径赛里木湖和霍尔果斯最终到达惠远古城的,较为短途的旅行路线。
那开篇的狂欢便是在赶往赛里木湖的高速路上的一幕。
重逢与离别。
做一个优秀的僚机。
从我们的起点算起抵达赛里木湖不远三百公里,可就着三百公里对对于我一个不会开车只能让朋友开的人来说是个问题,为避免驾车无聊,那么我就必须做一个合格并且优秀的僚机。
话题不多,但所聊的内如却很杂,可能是一首歌,也可能是车窗外的风景……就像是平日里想读书时,随意从书架上拿来未曾读过的书一般。
曾聊到了关于重逢与离别,一时间感触颇深。
首先进入脑海是便是那句——有些人还来不及在见一面已是永别。
前些日子,一位故人突然发来消息问我现在哪里,她可能要到这。本是说了到了我去接她一起吃顿便饭,也算是了一了多年的心愿,可天不遂人愿,因为那位故人的同行者的行程缘故,她们只能被迫临时下车,去往别处。
如今想来,可能上天是要安排另外一场的重逢,才将此次的机会延后。
本想着,只要她来,即便请不到假也要辞掉工作去与她见上一见,可惜她来不了了。
说起那位故人,也算是小二十年未曾谋面了,我们之间的交集几乎为零,可就是这样一位故人却能因为旅行主动联系,想要见一见,而且巧的是她想与我见面的缘由与我的一致——顿便饭。
这也让我不自觉地将她与除她以外的故人们做了一番对比。我没有想过,一个交集近乎为零的人能主动与我联系,也没想过她还能记得我,这也着实令人感动。
在她还没有被强制临时下车的时候,她曾说——多年未见,感觉见完很难再有下次了。
当时我这样回复——很多人未曾再见一次就已经是再也见不到了。
而这样的回复来源于一个真实的故事。
朋友驾车,而故事便从这车窗外迅速后撤地风景里开始了。
早年未曾背井离乡时,有位忘年之交。
我有一个乳名叫君宝,而那为友人总是大大咧咧、摇摇晃晃地走进我家大门后扯着嗓子大喊:“麻怪,麻怪—”
家门前不远处有条小河,幼年时总是同玩伴去那条河里摸鱼,大家管那河里的小金鱼叫“金板”把那灰黑色的那小草鱼称作“麻怪”我的乳名君宝与金板读音相似,那位友人便取其反面——麻怪。
我想,那位忘年之交一定是与我一样的星位,生于严寒冬月,也就是都是水瓶座,因为在给别人起绰号着方面与我极其相似。
稀疏花白的头发要么梳成中分披在头上,要么凌乱的像个鸟窝,黝黑清瘦的脸上沟壑纵横,眉骨与颧骨极为突出,眼窝身陷,一半黄一半黑的牙齿上面偶尔还挂着前一日的碎韭菜,身上的衣物总是破旧不堪,脏兮兮油晃晃……
他有家室且儿女双全,可就这样一位既有家室又儿女双全的老人却生生的活出了副孤家寡人的模样……
那残破支离的记忆告诉我:早年他与妻子的感情就不好,等到当地政府第一批廉租房建设完成后,他妻子不知名的关系拿到了名额,之后顺利乔迁,而老人的一双儿女也就此告别了父亲的那三间土坯瓦房,在那之后偶尔能见得儿子的面,女儿却是再未见过。
老人总给幼年时的我讲述他的陈年往事,无论是从医的经历还是冶金的故事或者是做屠夫时的趣闻抑或者是他幼年时的一些荒唐往事……
他总时手舞足蹈,说到兴起时,总能看到他那眼里的光芒,似乎在怀念他的青春岁月,而那光芒亦转瞬即逝。
总是想着,那时的我不太饮酒,若能想如今这般年岁定与他在他那三间破旧不堪的土坯房里,在他那满地碎碳渣的火炉旁,坐在看不出样式,瞧不清颜色的破旧沙发上围炉夜话、把酒言欢、彻夜不眠。
老人那里走过一次水,使得他那三间破旧的土坯房变作两间,使得那本就摇摇欲坠地老房子更加的破败不堪,风烛残年。
房子在那此走水后被村委认定为危房,相关的工作人员也给他那房子贴了封条,而左邻右舍
都劝他去妻子那里去住,可老人就是不肯。
说起来,他的那位妻子也是能算作是名义上的妻子吧,可能从那时算起,再往前倒腾的十多年甚至更早时,他们之际的夫妻关系也早就名存实亡了。
老人私自撕开封条继续在里面居住,不过他开始在那条小河里捡一些大点的石头回来,开始在自家那小院子里清理出一块空地,打起了地基……
一切的工序都是老人独自完成,历时数月,一座不怎么还看的房子就这样建成了,期间找他去玩也顺便搭过手。
新房子建成后的某个傍晚,饭后的邻里站在他那房子前与他打趣:“新房都盖好了,也该娶一房新媳妇了。”
他龇牙咧嘴地笑道:“裤子都提不起来了,还新媳妇。”说话的同时两手随着微微扭动地双腿提了提稀稀拉拉的裤子。
我们曾聊起过中医,讲到一些不太好表述的问题时我说:“阴阳、五行、出生时辰等都是对应人身体的某个部位……”说到这里,我清晰地记得他眼中的惊讶和赞许。是他教我把脉以及口诀——左心肝肾,右肺脾命,什么本草黄帝内经,什么伤寒杂病论与濒湖脉学……
后来,我曾跑遍那个小城的所有书店去寻找一本叫做《濒湖脉学》的医术,也终是无果。
再年幼些时,数次看到他那屋后墙内在夜晚时冲出墙头尺余高的火苗——他又在冶炼金属。
在他那破旧的窗台上放着数十只大小不一的试管以及化学所用的瓶瓶罐罐,他究竟有没有提炼出金子这个无从得知,也无从考究,但从他之后的生计来看这点是绝无可能了,不过他冶炼出的水银却是真真切切的见过。
他的故事,五花八门,他所从事的事业也是如此。
还曾讲起过他年少时做“皮匠”的经历,我的父辈年少时把穿梭于鱼龙混杂的集市以及庙会之上的扒手称作“皮匠”这也算是八九十年代社会上的行话或者黑话。他与我说起,老一代的“皮匠”们是如何训练他们成为一个合格的小“皮匠”,训练科目也算是十分混杂,有体能方面也有识人方面,更有如何应对危机化险为夷或者绝处逢生……
我问过他——为什么不再继续行医。他说那东西太吓人,同时也说起过他二十七八岁时在中医医管作坐堂大夫的经历——五毛钱的药,三块钱方子。关于行医他还说起过这样一个故事:一对父子,一起行医。父亲有一日说,那个谁谁谁也差不多到日子该就医了,怎也不见动静,也没给信儿,打听之余才得知,有次他有事外出,那病人前来就医,无奈只能是由这大夫的儿子帮忙诊病,本以为这小子医术尚浅,结果却药到病除。这孩子的父亲回家后对儿子是好一番苛责……
老人的书,多且杂。
早年是本想问老人讨要几本,可总是没机会。
有一年父亲回乡探亲办事,带来了如此的消息——他亡故了。
听到这个消息,我转身愣住,仓惶逃回了自己在家中,靠在墙边,眼含泪水。
其实早在零八年或者更早的时候,我就在QQ空间里写过一篇有关于他的故事——《老段是棵树》还清楚的标上了(一),在我的意识里,他的故事还没结束,我与他的故事更没有结束,还想看他手舞足蹈的样子,眼里的光芒,还想听他扯着嗓子大喊:“麻怪,麻怪—”
曾有位老人,他姓段,是我的好友,而转眼,已作古多年。
车里的音乐结束,我将头转向车外佯装看风景。
数十秒后转头与好友说:“也不知他好酒不好,不过他好烟,如果有机会返乡,几杯劣酒,几支烟,还是可以倒在他坟前,还是喝上几口,与他说说我这些年的故事。”
车窗外的风景依旧在风声中呼啸而过,眼前的风景紧随其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