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生有我,请放心>
从前,以为你们似乎应该什么都会,什么都懂。但长大后才明白,就像我小时候踉跄着脚步,并不懂得该如何面对成长一样,你们其实也不知道该如何体面地老去。
老去,是身体上的衰老,也是灵魂的孤独。你们拥有了相对充足的生存基础,却被日新月异的社会进步甩在时代之外;你们向往着新鲜事物的求知,却羞于开口也无所适从;你们不想成为被遗忘的人。
90后的我,是这个国度不必为温饱挣扎的第一代。我有机会仰望星空,开阔视野,而你们也在辛苦了大半生后,在生命的后半程迎来了获得时代回报的机会,而这个机会需要我带你们一同去体会。父母子女之间就是一场轮回,小时候,你们陪我学会快快长大;长大了,我陪你们学习慢慢变老。两代人之间最好的缘分,也许不过如此。
我有时候在想,我们之间是典型的“付出-亏欠”式的情感模式。你始终觉得自己能力有限,没有给我创造更好的条件,很多时候你也只能干着急,但也没有办法。从离家求学,到来苏州工作,这一切都是我自己打拼出来的,你只能默默地支持我,在我需要的时候给予经济支撑。虽然家里不是富裕的,但你也是倾尽所有地帮我,让我在苏州安了家。从我上大学以来,你很少给我打电话,或许你觉得,不打扰我,不牵扯我的精力,就是眼下能为我做的最大贡献。
我也深感你的养我育我之恩,尤其是你的无私的付出与爱,甚至有时候我都会觉得这份爱过于沉重,让我倍感压力,也充满了对你的补偿心理,希望能为你竭尽所能。
亲爱的妈妈啊,小时候我跟着你走,长大了我想带着你走,我们永远都是去同一个方向。直到某一刻,我意识到你终究是要独立面对生命的老去。就像小时候你搀着我教我走路,可依然需要我自己迈开那小小的不安的脚丫,坚定而结实地走下去。年华眨眼之间逝去,你也应该珍惜岁月的美,放下肩上那些沉重的包袱,勇敢地对自己好点,再好一点。妈妈,你的生命属于你自己的,不属于任何人,也不属于我。如今时代给了你这样的机会,你接下来的人生,不要再为了我而活,为了我的儿女而活。请你为真正地、彻底地自己活一次。青春从来不晚,你的余生,是你此生唯一的机会,不要再因为我束缚手脚,遵循你的内心,为自己活一次。不管你做出什么决定,我都会支持你,苏州的家也永远留着你们的位置。
作为你的女儿,我只希望你的余生能为自己而活,而丰满,而体面,而快乐。我会陪着你慢慢变老,慢慢变老,直到离开的那一刻。在陪你慢慢变老的路上,我也寻找着关于自己的爱与希望。
我知道,我离家这么远,你心里多少都是不满的,更多的是不舍。安稳,是你对我人生所有的希望。面子,也是你对我职业最大的在意。我总是小心翼翼地维护着你的渴望,但又想追寻自己的人生。我挂念着你,想陪伴在你身边,但我心底也有个声音在呐喊:“我的一生,不只是你的孩子。”所以,在追寻自己人生的同时,我也在尽力给你一个安逸舒服的晚年。妈妈,往后余生中,我们还要经历许许多多的坎坷曲折,困苦艰涩,生离死别,但感恩生命给过我们这样的机会,以此为节点,我们将互相体谅,互相成全,共同成长,共赴此生。
<感谢妈妈的爱>
妈妈有一颗善良的心,遇到乞讨的,也多少总要给一些,我说其实很多是骗子,你就很少给了,但有时还是会给一些,你说也挺不容易的,万一遇到真困难的呢。“吃亏是福”“人要知足常乐”“要做个善良的人”“好人有好报”“好人一生平安”“多学习总是没错的”“昧着良心的事可不能干”“挣多少钱是多呀,健康快乐就好”“有出息的时候还是要多回报社会”……这些话你经常挂在嘴边,有时甚至觉得啰嗦,但回头看看,却几乎构成了我的所有。
人性摆在爱之前。妈妈的爱是全然无私的,童年时,你给予了我完整的爱与安全感;成人后,你又及时合理地退出了我的生活。你总是能把生活的血泪化为大笑一场,让苦涩的日子也能淌出蜜般的香甜。你形塑我的人格,引导我的命运,给我力量,并给我自由,你始终关心的只是我健不健康,快不快乐。你是我最伟大的母亲,也是我此生最好的朋友。
上学和工作后,很多同龄人说,羡慕我运气好,很多事情都很顺利。我想,这还是要感谢你和爸爸,这些好运气,是你们赠予我的福报。尤其是你的教育,你从不唠叨烦闷,也不严厉苛责,只是自然而然地做,以身作则,像日光那般无私,似月光那般深情。
记得你曾说过,你最满意的两件事,一是尽了儿女之孝,为姥姥、姥爷养老送终;而是尽了父母之责,把我养育成人。
命运对待妈妈一直不是很公平,从年少的考场失意,到青年的工作变动,再到后来工作遇到小人,妈妈的人生总是没那么如意。你常说:“好事到我为止。”在你没退休时,你明明是事业单位,却没有捞到公积金,也没有绩效工资,更没有十三个月工资,而在你退休后不久这些都填补上了,正应了你那句话:好事到我为止。即便生活待你以痛,但你还是报之以歌,你还是那个笑呵呵的妈妈,乐观地积极地生活着。有时我很佩服你的释然,你的乐观,你的知足常乐,这要是换做我一定会愤愤不平、耿耿于怀,而你都是一笑而过,还能当作寻常事提起。
小时候家里条件不好,但只要是合理的诉求,你都会满足我,绝不会让我在贫困和自卑里成长。超出你能力范围的,你也实在没办法,但只要你能力所能及的,就一定会为我竭尽全力。想想你那时的童年,一定是在辛苦和贫困中度过的,所以你不想我也在这样的童年阴影里长大。在我成长的记忆里,家里虽然不富裕,但我从未觉得自己有何处不如人,如今我骨子里的不卑不亢、平和与骄傲,背后又是你们多少辛苦与付出,尊严与骄傲呢?
我的妈妈,没有穿过一件好衣服,你至今最贵的衣服应该是二姨送你的那件羽绒服吧。你的生活是那样拮据,我拿什么写你呢?好在平淡生活也有点点滴滴,给了我写下去的动力。像你这样的父母很多,你们在造就这个时代,也在被时代抛弃,吃尽了苦日子,还没来得及享受好日子就年纪大了。往后的日子,希望你能尽情享受,去公园溜溜弯,去河边散散步,节假日带着你们去旅游,甚至春节一家人去酒店吃一顿饭,而不是自己在厨房忙前忙后,咱们也感受一般坐享其成的乐趣。
<故事未完待续……>
写了这么多往事,初衷是想趁着自己还记得的时候挽留住那些消逝的时光。我们的故事还未结束,但是之前的故事却在脑海里渐渐褪去,写下来就好像可以一直拥有。
记忆是个不可靠的东西,它会一点一滴慢慢忘却,也会出现偏差,这次的文字也不敢担保都是正确的。记忆会突然淹没我的脑海,也会突然抽离而去,让我怅然若失,总觉得应该写下来抓住记忆。
这次写作路程,也算是一次反思、一次回顾,反思自己是否尽到做子女的义务,回顾妈妈对我无微不至的爱。我很庆幸父母健在,你们身体健康,这是我的福气。我不想有“子欲养而亲不待”的遗憾,我又深知你们年纪较同龄人父母打了许多,所以我得加快脚步,在你们老之前让你们过上好日子。
我想用书写的方式给妈妈一个礼物,也给自己留下一个回忆录。很多的点滴已经被遗忘,在手写的过程中又闪现,但有些真的就被遗忘了没有写下来,你也可以讲给我,我继续补充完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