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箭寒,兽鸟泣,绝命谷,扶桑零。
围猎场的气氛压抑得令人喘不过来气,她刚刚踏入营帐内就发现了,这里的每人一个人都不是初入宫时的旧人,大多数都被换成了高演的心腹,这根本不是让他宣布诏书,而是逼他禅位,禅位之后呢,又是否能全身而退,偏安一方,还是……
她不敢想,也不能想,他说过不会出事的,他的话,一定会兑现,他和她一定能一辈子的吧……
寒风刺骨,天还灰蒙蒙的,高演和大臣们就准备去狩猎了,她吩咐以前父亲的手下反反复复地检查了围猎区域的安全,还令几个武功高强的暗卫暗中跟随保护高演。
他牵着一匹青骢马,将缰绳交给她,轻轻一笑,似初春的暖阳,仿佛能将她心底不安的坚冰融化。
他一席墨色长衫不染寒气,一跃而上到马背,在蒙蒙迷雾中向她伸出了洁白修长,关节分明的手,她看着他,似东荒大泽的神仙,又像折子戏里描述的翩翩少年郎,都是她喜欢的模样,不知为何,她想把这一幕映刻在脑中,很多年后,她才明白,原来他离她的记忆已经很远了,他是她这一辈子未完成的梦,她不愿从梦中醒来,因为梦的尽头她找不到他了。
她紧紧握住这一双好看的手,翻身越上马背,她搂住他的腰,将头靠在他温热的脊背上。
“抓紧了,别受伤,朕早就听闻元氏一族驭马术高超,我就在麗儿面前献丑了。”
青骢马在林子里穿行着,林子里烟雾缭绕,看不清前方是何物,她焦急地向后望,看见暗卫熟悉的身影便渐渐安了心 ,他御马,神情专注,仿佛在处理一件复杂的政事。
倏的,青骢马有一些异样,发出痛苦的哀嚎,然后发了疯似的向远方疾驰,其中撞到了几处残损的木桩,马蹄就渗出了斑驳血迹,原以为会就此停下,没想到马却越发癫狂,她焦急地向身后望去,却看见了暗卫们的尸体。
她心一沉,双手不安地颤抖,额见冒出丝丝冷汗,心跳极速加快。
“陛下,我们中计了。”她的声音微弱恐惧,不敢相信眼前的事实,“我明明就反复检查过狩猎场,怎么会有意外,难道是……”
她看向马的眼睛,它竟流下两行血泪。是她大意了,高湛狼子野心,竟然一公布诏书,就迫不及待想置自己的哥哥于死地。
“母后早就说过朕不适合做皇帝,自古帝王多败于仁心,朕不信,偏要改变这乱世,到头来还是败了,看来母后的话还真是应验了啊。高湛终是对朕下手了。”
倏地,烟雾消散,她原以为是找到了逃生的出口,却看到了万丈深渊,眼前是悬崖峭壁,而高湛出现在了他们的面前。
他举着弓,瞄准了高演的心脏,在准备射出时,高演突然说道:“等等。”
“你若还当朕是你哥哥,朕便求你一件事,你若答应了,朕便如你所愿,不会让你背负骂名登基。”
“好,这是个不错的交易。”高湛眼中杀气腾腾,却忍住了蓄势待发的弦。
“朕求你,放过皇后,登基后不要走前人之路,放过百年,他还小,对你构成不了威胁。你要立诏书为据。”
“好,我答应你,那你要怎么做到让我名正言顺地登基呢?”高湛显然快失了耐心,一步步向他们逼近,举弓的手臂再次举起。
“不要,你想干什么?别扔下我一个人好不好,若是赴死,我愿与你同去。”她紧紧抓住高演的袍子。
“朕说过,只要有朕在,朕会护你一生一世周全,若有来世朕只希望和你都生在寻常人家,能若寻常人家那般相守就好了。你愿随朕去,朕却舍不得得带你走,你一定要替朕走遍大好河山,好好活下去。”
“不。”她悲恸地喊道,可是却什么都挽回不了了。
高演将她推下马,在她跌落之际,她看见了余生一直困扰她的梦魇,高演将刀刺入马的身体,马一受惊,向峭壁奔去,带着高演一同坠入万丈深渊。
“不,别走,别离开我。”她挣扎着向峭壁跑去,却被高湛的手下打晕。
她又一次从梦中惊醒,她这一觉睡得可真漫长,足足三日,大梦一场,不知回忆起了多少前尘往事。
高演终是做到了,高湛暂时放下了对她们母子的戒心,整日沉浸在万花丛中,纳了无数嫔妃。
算一算,他离开已经一年了,她现在做梦还是不是回忆起当时的情景,他这么聪慧,难道看不出高湛的反心,或许是不愿相信吧,确又把一切都打理好了似的,让她们母子俩后顾无忧。
“母亲,院里的扶桑花开了,去看看吧。”
她抚上一朵,不禁眼角湿润,闭眼,两行情泪划下,她唱起民间的一首歌谣:
陌上花香待嗅,伊人不再枉浮生,珍惜眼前人,莫待来生聚。
(作此文怀恋我最爱的乔任梁,以及他曾出演过的角色,北齐孝昭帝高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