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樱花盛开,学校里四处繁花似锦,一树树锦簇的花缀在枝头,在风中沉沉的摇曳着。
但是,我不常出去看花,一来人太多太挤,我又是个不太爱凑热闹的人;二来最近又比较忙,时常头晕眼花,一有闲暇时间就恨不得钻进被窝睡个安稳觉。周末好不容易决定去江边走走,吹吹风,来驱赶这些天来的疲乏。
周末的公交车异常地挤,车门一开,里面就已经人满为患、水泄不通了,但如果不上去,就只能等下一班车了,但我也不确定下一班是否真的会好一点,于是,心一横就挤上去了。
我被夹在人群里,脚吊在空中,感觉快要窒息了,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好不容易从人群中挤出来到了后门,那儿有个天窗,能允许我贪婪地吸几口新鲜的空气。
又一站,车门一开,我冷不丁地被车门撞了头,正揉着,一个老人闯上来,车门迅速关上。老人拎着两袋鱼腥草,一头白发,满脸皱纹,皮肤黝黑,一身旧衣服,一双破旧的皮鞋裂开了好几个大口子,而且他没穿袜子。他一上车车就开了。他没给车钱——我猛然意识到,不禁鄙视起他来,这么大年纪,还跑来蹭公交车!
鱼腥草的味道实在让我受不了,我扯过袖子捂住鼻子,尽力不让它散发出来的气味钻到我的鼻子里。
老人弯下腰,将装鱼腥草的袋子扎紧一点,放在原地,离开了后门,向前方挤去,我想,他大概是去找位置吧?他艰难地拨开拥堵的人群,侧身一点点向前挤,一会儿头被夹在别人的胳肢窝下,一会儿又被人踩了脚,看到他的人都不自觉地脸上浮起不悦的神色。看着他这么艰难,我倒真地希望有个人能给他个座位,虽然他没有买票。没过一会儿,我再回头去看,他已经不知道被夹到了哪里。
车正缓缓地行进着,突然响了一声:“老年卡!”我有些奇怪,又没人上车,谁刷卡啊?不一会儿,见这老人又晃晃悠悠地从人群中挤出来,手里拿着公交卡,这下,我倒惭愧得无地自容了,干嘛什么都不知道就妄下定论啊?我怨着自己。之前鄙视他是因为他没买票,这会儿又禁不住心里酸了起来。他满头的白发,一双犁沟般的粗老的手扶着车门,摇摇晃晃,时不时地踉跄几步,又努力站稳。看着他苍老的容颜,干枯褶皱的皮肤,粗糙皴裂又布满老茧的双手,我突然想起来我的爷爷,他们看上去年纪差不多。如果我爷爷遇到今天的情况,他会怎么样?
又一站到了,他把鱼腥草摞在一起挤在角落里,腾出地方让别人下车,自己身子紧紧地贴在扶手上。
车开了,他扶了扶鱼腥草,鸡爪一样枯瘦如柴的手紧紧地抓住扶手。
我四顾,车上基本坐了一车的年轻人,几棵鱼腥草被颠簸着从袋子里洒出来,落在了一个年轻人的脚边,他下意识地瞟了一眼,一缩脚,老人很不好意思地勉强着笑了一下点了一下头,表示抱歉,捡起那几棵鱼腥草重新放回到袋子里。年轻人面无表情,又扭过头看着车窗外,不再理会。
鱼腥草静静地躺在那儿,细长嫩白,棵棵都那样纤瘦怜弱。我突然间发现,自己此刻再也没避开那鱼腥草的味道了,也没觉得它那样难闻,甚至感觉它所散发出来的微腥的味道隐隐含着淡淡的清新的甜。
看着老人饱经沧桑的脸,再看看这满车的年轻人,我的心又瞬间不期然地黯然下来……
(2013年4月10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