椰树林的主干道上,夏清秋见到刘星,第一句就是弱弱地试探:“你们家……还好吧?”
刘星让她这时候好好呆家里养胎,别管自己的事,她非坚持过来别墅区找她。
“暂时没什么,不用担心我,倒是你,让你别来,硬是不听。”刘星心疼低嗔道。
“这段日子是不是海阔天空了,那女霸王无暇管你?”夏清秋装作轻松,调侃着。
刘星耸耸肩,没有言语,确实自由了许多,顾安馨就前几天回来甩了她一身照片后,又不见踪影了。
“这就是你家的豪宅,噻,不错!”夏清秋指着欧阳家那栋别墅,啧啧赞叹。
她这是第一次到椰树林来,顾安馨一向禁止刘星一切的社交活动,更别说允许刘星的亲友到家里来了。
“是他们家的。”刘星低低补充了句。
夏清秋朝她努努嘴,看向刘星后方的双眼却瞬时直在那,脸上表情也一下僵硬了。
“怎么了?”刘星疑惑回头,未来得及看清来人,“啪”的一声,左脸已是一阵火辣辣的疼。
“你……”话未出口,刘星立刻被堵哑了。
“你这个臭不要脸的女人,水性杨花的潘金莲,都结婚生孩子了,还不安分守己,在外勾三搭四,重钰怎么就瞎了眼,竟然会看上你,如今还为了你这贱人,要跟我解除婚约。”
甄华碧脸上的表情接近狰狞,一副要将刘星吃进肚子里的可怕样子。
“那些照片,是你……”刘星掩着火辣辣的左脸,满脸狐疑。
“是我又怎样,别以为你这狐媚子对重钰做的事,别人都不知道,人在做,天在看呢!”甄华碧指着头顶的苍天,一脸理直气壮,像挥着一把尚方宝剑的包青天,准备斩妖除魔的模样。
“你……你凭什么打人了?”夏清秋一下像被激起战斗力的猫,弓着身子,炸开了所有的毛发般挡在刘星面前。
刘星抚着自己又烫又红的左脸,怔在原处,一时语噎。
他,重钰,为了自己,要跟她解除婚约?
什么情况,刘星百思不得其解,那人,到底在想什么?意欲何为?一方面将顾氏集团往悬崖边推,一方面又解除婚约,还是为了她?唱的是哪出?
“我凭什么打人?就凭她是个不守妇道的烂货!勾搭邻家男人,臭不要脸!重钰回国前都还好好的,自从回国以后,搬到了这丽水湾,跟她毗邻而居,就三魂丢了七魄似的,眼里心里全都是她,她不是狐狸精是什么?你让开!”
甄华碧失态地推开夏清秋,手上的小皮包疯狂地朝刘星身上各处用力砸去,嘴里机关枪似的喷着凌乱的咒语:“打死你个潘金莲,自家老公不像人,就打隔壁的主意!臭不要脸,臭不要脸!还我的重钰来!还我的未婚夫来!”
刘星呆呆望着眼前疯了似的女人,木然地褚在原地,一点没有还手的意思,脑海里努力整理着凌乱如麻的思绪,重钰出现后所发生的一切,如迷雾般让她看不清楚,她以为自己早已是隔绝尘世之人,而他,几个月前突兀出现在眼前的他,有着自己熟悉的下颌骨线条的若即若离的他,再一次将她卷入喧嚣里,难以自拔。
“还手啊,刘星!”夏清秋冲她大声喊着。
刘星虚虚抬起眼,迎上夏清秋关切心疼的目光,继续任由眼前人乱撕乱打,也许自己真的有罪,尽管她无意去招惹重钰,可她却对他情不自禁,无法决绝。
不管出于什么原因,在各自皆有所属的前提下,她都不应该对另一个男人怀有任何幻想。
夏清秋急了,一下又挡在了刘星面前,推开疯狗似的甄华碧,怒吼:“别打了,要怪,就怪你自己没本事,自己的未婚夫都留不住,我家刘星可从来没去招谁惹谁,都是那谁对她百般痴缠,自己不够吸引,别把问题赖在别人身上。”
“我——甄华碧——不够吸引?”甄华碧指着自己的鼻子,满脸铁青,不敢置信地来回瞪着夏清秋和刘星,“我堂堂天讯集团的独女,美国常青藤大学毕业生,国内翻译界新星,随随便便一点都比她强,哪像她,没学历,没文化,没家世,没修养,还没胸没屁股,只有那张不要不要的脸皮,让我看看它究竟有多厚!”
甄华碧说着一把搡开夏清秋,修长尖利的指节直朝刘星的脸上刺去。
这边“啊”的一声,夏清秋一个踉跄,跌倒在地。
刘星的主意力完全不在甄华碧带着冷风挥过来的手上,而是盯着一旁摔在地上的夏清秋,双目圆睁,头皮发麻。
她无意识地伸手挡开了甄华碧的手,扑倒夏清秋面前,“怎么样,有没有哪里受伤?”
夏清秋撑着腰,眉头紧皱坐起来,额头上慢慢沁出了滴滴汗珠,她单手抚着小腹,嘴里忍不住发出“丝丝”的声音。
“哪里疼?肚子?”刘星焦急询问,没等夏清秋回答,地上那摊鲜红已让她的眼睛瞪得灯笼那般大,“出……出血了……”刘星喃喃地叫着,脑海里一片空白。
夏清秋的脸色很快由红变青,像一张纸般苍白,她虚弱地探头看向身下那堆红色,无力地说了句“我的孩子……”便软在了刘星的怀抱里,不省人事。
“清秋!清秋!你挺住,我们马上去医院!”刘星无措地想抱起她,却发现手脚发软,一点力气也使不出来,她本就不算有力的人,怎么办?
刘星抬眼看向傻傻地愣在一旁的甄华碧,哀求道:“快,快叫救护车。”
甄华碧终于从惊惶中回过神来,急急从包里掏出手机,正欲拨“120”。
伴随一声“星儿,跟我上车!”一个健硕的身影飘忽而至,躬身抱起夏清秋就往旁边的一辆黑色保时捷奔去。
是他!重钰!
刘星微怔片刻,再管不了那么多,急急跟了上去,快速打开后座车门。
重钰把夏清秋轻身放在后座上,刘星紧随上了车,双手扶稳软绵绵的夏清秋,苍白的指节忍不住有些哆嗦。
打开驾驶座的车门,重钰回头剜了眼怔在原地的甄华碧,合着百年寒霜般低沉道:“够了,不要再幼稚地去伤害他人,毁约的人是我,刀尖冲我来。”然后嘣的一声关门,驱车而去。
甄华碧紧紧咬着下唇,没有言语,眼中已然弱下去的犀利再一次燃起,快速启动的车子后视镜中,刘星看着她那双税利的眼睛,心中愈加发寒。
前排驾驶座中的那人,脸上的肌肉紧绷,目光直直盯着前方,全身贯注地驱车往最近的曙光医院飞奔而去。
刘星张了张嘴,终于,还是没有开口。
车外,两旁呼啸而过的影像因为极速而变得模糊不清,车厢内,空气如凝结般安静无比,刘星一路低低唤着清秋的名字,用袖子拭去她脸上不断冒出的冷汗,心中愧疚难当,疼痛难耐。
一定要平安,母子两人!刘星默默祈祷着。
十一公里的路程,十分钟不到的时间,他们已经到达医院门口,车子刚停好,重钰就抱起夏清秋往医院飞奔而去,边走他边冷静交代:“通知大刚。”
他……
怎么知道?
刘星瞪着他平静的侧面,有那么一瞬间的恍惚,来不及追究,她赶紧拿起电话,给邓大刚拨了过去。
“什么?让她别去招惹你,她偏不信邪,终于出事了吧!”电话那头,邓大刚一阵狂吼,挂了电话。
刘星握着手机的手僵在耳边,脚步不自觉地放慢了下来,重钰的背影已进入了医院大门内,她忽然没有了跟进去的勇气,腿脚一软,蹲在了医院门口外十来米的地方。
如果夏清秋真的有什么闪失,她一定不会原谅自己,她这样的人,就不应该拥有朋友,更不应该奢望获得爱情,所有亲近自己爱护自己的人,都会因她而受罪受累。
刘星合抱着双膝,脸深深埋在胸前,茫然睁开的双眼酸涩难耐,却干涸无比,上帝连哭泣的权利都没有给她,她前世一定是罪孽深重的吧,所有人都远离自己吧,别再靠近了。
不知过了多久,老式诺基亚朴素的铃声连续响起,刘星扫了眼来电,一个陌生号码。
她犹豫片刻,还是摁下了接听键。
是重钰充满磁性低沉如大提琴般的声音:“上来,妇产科,第三诊室,别蹲在那里,让人担心。”
刘星潮湿阴冷的心灵深处仿佛照进一抹暖融融的阳光,她抬起头来,迎着耀眼的夕阳余晖,看向不远处那栋医院大楼,在那格子般的落地玻璃幕上,努力搜寻那人熟悉的身影。
五楼的中间偏右那透着绿光的玻璃幕里,她看到了他,重钰一手拿着手机,一手斜插裤袋,倚在窗前,目光直直朝着她的方向望,尽管距离那么遥远,她却依然能感受到他眼里闪着的万丈光芒。
刘星傻傻望着他,许是隔着遥远的距离,她假装别人看不见,忘记了羞耻感、尴尬感,毫不掩饰内心悸动地望着他。
他……真的喜欢自己吗?凭什么?又为什么?安馨堂?悔婚?
怎么可能?不可能。
刘星狠狠地闭眼摇了摇脑袋,结束所有的遐想。
“星儿,还愣在那干嘛,上来,手术结束了。”电话那头,重钰的声音再次响起。
什么?手术?
刘星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孩子没了?”
“上来再说,夏清秋找你。”重钰的话语平静无比。
刘星失神地挂了机,仰脸再望上他一眼,用尽全身力气站了起来,脚步轻轻浅浅地往医院走去。
又是那只有单调的白色和绿色的病房区,她最害怕到这种地方,可偏偏老要与这地方有交集,父亲刚出院不久,夏清秋又因为她被送了进来,刘星踌躇在五楼电梯口,举步维艰。
“走。”重钰忽然从拐角过来,拉上她的手,往里走去,打开了其中一间病房的门。
夏清秋毫无血色的脸映入了她的眼帘,刘星双手捂嘴,失声地低低唤了声“清秋”,褚在门口,双腿发僵,停步不前。
夏清秋努力挤出一丝笑容,朝她无力地招手,示意她过去。
刘星走上前去,在床边轻身坐下,握上清秋冰凉的手,挤出一句“都怪我。”紧接着喉咙生硬,再说不出一句话来。
夏清秋低低宽慰:“不是你的错……”
“怎么不是她的错!就是她的错,全都是她的错!扫把星,害人精,害死一个高阳还不够,现在又把我们辛辛苦苦怀上的孩子弄没了!”忽然破门而入的邓大刚失控地咆哮着。
“大刚,别乱说。”夏清秋急急制止,连着几声咳嗽不停。
邓大刚焦急上前,推开刘星,自己在床边坐下来,抚着夏清秋的后背,无奈又心疼地唉声叹气。
“对不起……对不起……都是我的错……请你们从此一定要跟我保持距离,我是个不祥之人,不配拥有朋友,不配拥有爱人,清秋,你好好保重身体,谢谢你一直的不离不弃,有过你这样一位好姐妹,我已经很满足,真的对不起,我先走了。”刘星捂脸回身往门外蹿去,没有坐电梯,直接从楼梯跌跌撞撞狂跑下去。
重钰紧握的拳头青筋毕露,咬牙切齿地瞪着邓大刚,扔下了句“邓大刚,你这吃狗屎的兄弟,回头扁你。”飞身朝门外追去。
病房里,来不及多说的惊愕失神的邓大刚和夏清秋,四目相对,满眼星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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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看,月亮还在(第十八章)【扑朔迷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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