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虽美,但总是要过去的,白日当头,才是开始了新的一天。
日光渐渐地铺射在客栈内,桌面上的光,由角及面,慢慢的向店小二照去。
店小二还在打着呼噜,似乎在怪昨夜折腾的太久,没有睡好似的。
直到那束光照在店小二的眼睛上,才令他揉着眼睛慵懒的起身。
他刚张嘴打个哈欠,那张开的嘴却合不拢了,因为他看见了昨夜一直喝酒的虬髯大汉居然还在喝酒。
“你喝了一夜的酒?”小二震惊道。
“才一半而已。”虬髯大汉说着又灌了起来。
的确是一半,地上的坛子已经被喝空了一半。
“好,好酒量。”小二讪讪道。一个人能喝酒,还能千杯不醉,无论他是一个什么样的人,都是值得令人敬佩的人,小二不会喝酒,但他敬佩这样的人。
“你要不要也来喝一坛。”虬髯大汉道。
小二“咕噜”一声,连忙摇手道:“喝不得,喝不得。”
“我没问你。”虬髯大汉道。
“啊!”小二刚惊讶一声,就听见有人下楼的声音。
“客官,您醒了?”小二见是丁阳,便想起昨夜他给的金子,不禁嘻脸笑道。
“你有没有看到昨夜和我一起的那位姑娘有出来过?”丁阳问道。
“那姑娘出来了么?”小二疑惑道。
“哎,看来你不知道。”丁阳道。
“我知道。”
“你知道?”丁阳望着虬髯大汉道。
“我喝了一晚上的酒,有人从这里进出,我自然都知道。”
“那你可知道她是被谁掳走了。”丁阳道。
虬髯大汉拿起一坛酒,朝着丁阳扔了过去:“你喝了它,我便告诉你。”
“我不喝酒的。”丁阳拿着酒坛无奈道。
“那便无可奉告。”虬髯大汉说着又摇头晃脑的喝了起来。
丁阳望着虬髯大汉的样子,道:“你一定要我喝酒?”
“你若是喝酒的人,我一定不让你喝酒,你若是不喝酒的人,我便想着法子让你喝酒。”虬髯大汉一抹嘴,望着丁阳。
丁阳拿着酒坛晃了晃,见酒水清洌,叹了一声,举坛便饮。
刚要下嘴,就感到有一支筷子射来,丁阳没有动,他看到了射筷子的人,丁阳不动,是因为射筷子的人就是虬髯大汉,而且射来的力度不大,速度也不快,他已感觉到这射来的筷子对自己并没有什么危险。
果然,“砰”的一声,筷子射在了酒坛上,酒坛随之炸裂开来,酒水跟着碎片也淌了一地。
“哈哈,你现在总算知道了我昨天晚上的心情吧。”虬髯大汉拍桌笑道。
丁阳知道,他说的事,是指昨夜倒酒的事。
丁阳无奈一笑,甩了甩手中的酒水:“我现在才知道,为什么有些人宁可去得罪一个坏人,也不愿意去得罪一个酒鬼了,因为坏人来了可以杀,酒鬼疯了,却只能逃,我若不是有事要问你,一定躲得远远的。”
“不错,不错,我既没有作恶,也没打你骂你,你自然不会杀我。”
丁阳没有说话,只是看着他。
虬髯大汉被看得浑身不自在,摇摇头道:“昨天你倒了我的酒,今天我也打破你的酒,咋们这算是扯平了,既然你昨晚又将酒送我,那今日我便将那姑娘的消息告诉你,这样咋们也就不互相亏欠了。”
“哦?”丁阳道:“你这人倒是很有趣,既不吃亏,也不愿占便宜,看来你是一个很有原则的人。”
“哈哈,可不是么。”虬髯大汉笑道。
“既然很有原则,那你方才答应的,现在是不是该告诉我了。”丁阳道。
“当然。”虬髯大汉道:“她不是被别人掳走。”
“哦?不是被掳走的,难不成是她自己走的。”
虬髯大汉点点头:“对,就是她自己走的。”
“她身子虚弱能自己走吗?”
“但她还是走出去了。”
“那你为什么不拦住她,你难道没看出她已生病了么?”丁阳有些生气了,因为他也实在没想到傅明月会在自己睡着后一个人走。
“我即不是他老子,也不是他丈夫,她要去哪,我哪里管得着。”虬髯大汉气道。
丁阳有些后悔了,他后悔自己不该那么早睡着,或者就应该去坐在她旁边,这样至少她不会一个人走。
“走了多久。”丁阳沉默一会儿,道。
“半个时辰。”
丁阳道:“半个时辰?”
“对,你若去追,应该能追上。”虬髯大汉道。
丁阳点点头,他刚想动,那小二就已经将门打开,一阵轻风吹来,令人神清气爽。
丁阳没有动,因为他已看到了傅明月,也看到了她脖子上那把金光晃晃的刀。
她的身后跟着三个人,三个看起来不一般的人。
“放了她。”当他们的脚刚踏进屋的时候丁阳说道。
“我说了,你的刀和她的人我都要。”站在傅明月左边的一个脸尖的人阴声说道。
“是你。”丁阳道。
“是我,又见面了,丁阳。”丁阳知道,此人正是昨夜用气劲袭击自己的人。
“丁,丁,丁阳?你就是丁阳?”听得是丁阳,虬髯大汉连忙拍桌问道。
“二弟,你做什么呢?还不过来拜见朱堂主。”站在傅明月右边用刀架住她的那个人道。此人便是虬髯大汉的哥哥,“金刀王”刘金。
虬髯大汉没有理他,而是走到丁阳身边,激动道:“你真的是丁阳,断情刀丁阳?”
“让你失望了。”
“哈哈,居然是你,不失望不失望!”虬髯大汉激动得想上去握住他的手,刚伸手,便看到了那把刀,那把能令江湖人,人人热血沸腾的刀。
“这就是断情刀?”虬髯大汉指着那把漆黑的刀道。
“二弟!”刘金那张国字脸上,眉头倒皱喝了一声。
虬髯大汉指着傅明月道:“大哥,你干嘛欺负一个小姑娘。”
“她不是一般的姑娘,她是歃血盟指定要捉拿的姑娘。”刘金侧眼瞄了一眼旁边两人道。
“那也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姑娘。”虬髯大汉闷声道。
“你先过来!莫再多嘴!”刘金看着另外两人都皱起眉来,不禁低喝道。
虬髯大汉也不理会,只是翻眼看天。
丁阳见此,轻声一笑:“你倒是有骨气,到现在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呢。”
“刘庸,庸人的庸。”虬髯大汉笑道。
“闹够了没!”朱堂主阴声喝道:“丁阳,将刀扔过来,我便放了她。”
“你不是刀和人都要么?却怎么又愿意放了她?”丁阳道。
“哼,这就不需要你管,只问你给与不给?”
“啊!”傅明月突然痛叫一声。
“你若不快些,我手中的“离人锥”就会慢慢刺进她的身体。”站在傅明月正后面的一个白脸瘦子冷声道。
“离人锥,徐阴?真不知你怎么也入了歃血盟。”丁阳皱眉道。
“哼,我歃血盟人才济济,像我们这等武力的,也只是末等,丁阳,我劝你还是将刀扔过再说吧。”朱堂主笑道。
丁阳点点头,他动了,他拿刀的手轻轻将刀举了起来。
他一动,所有的人都不禁后退一步,他们的神经也跟着都紧绷起来。
“你最好不要耍什么花样,否则……”徐阴又将离人锥前进半寸。
傅明月望着丁阳,没有再痛苦的叫出声来,她很想叫丁阳走,可她不知该如何开口,她现在只想着莫要连累丁阳才是。
丁阳怒了,虽然傅明月没有疼得叫出声来,可她的嘴唇已经变得很苍白,她的脸上也浸出不少细密汗珠,丁阳可以被人威胁,但他不愿看到傅明月受罪,他也很想拔出断情刀将他们都杀了,可离人锥徐阴就躲在傅明月的背后,那把锥刀已钻进她身体的半寸,他知道离人锥的速度只会快,不会慢。
丁阳的刀还举着,所有人的神经都还紧绷着,都在等他扔刀或者是拔刀的那一刻。
刘庸不喜欢这种感觉,因为这种感觉让他浑身难受,如坐针毡,他拿过一坛酒又开始喝了起来。
所有的人都听着他“咕噜咕噜”的下酒声。
“二弟!”刘金沉着脸道。
刘庸笑着嚷道:“大哥,莫不是你也想喝一口。”说着就要将酒坛递给刘金。
“我不喝!”刘金低喝一声。
“喝一口又会怎样,莫不是当着别人的面,你连兄弟敬的酒都不喝了?”刘庸的酒坛已经递到刘金面前,他也看到了,徐阴的离人锥就顶在傅明月的背后,那白色的衣衫已经现出点滴的红血。
“我说了不喝!”刘金一甩手将酒坛掀翻在地,“哐”的一声,酒坛落地,兀自流着酒水。
刘庸笑了笑,又蹲下去捡起酒坛。
即便发生如此一遭,那二个人的眼睛也始终没有离开过丁阳,准确来说,是没有离开盯着丁阳手中的刀。
刘庸将酒坛刚捡起,忽的朝刘金猛力一撞,刘金措手不及的撞到了徐阴的身上。
也就在此时,一声叹息,一刀白光,一晃而逝。
等刘庸再看得见的时候,那朱堂主和徐阴的人头都已落地,脖颈处的鲜血滚滚流出。
“这便是断情刀的威力么?”刘庸痴呆的望着丁阳,也就是在刚才那一刹那,他想起了自己的哥哥,那位总是想去闯出名声的哥哥。
刘金呢?刘金何尝不是,他也总盼着自己的弟弟能出人头地,他也在痴呆的看着丁阳。
丁阳的手在抖,拿着断情刀的手在抖,而且抖得很厉害。
“你,没事吧。”丁阳定了定神,看着傅明月道。
傅明月的眼神还是空洞的,就在刚才,她想起了自己的爹爹,那位宠她爱她的爹爹,那位曾在江湖上呼风唤雨的爹爹。
“没,没事。”傅明月眨了眨眼,可她的眼睛已经红了,几滴泪水顺着眼角流了下来,她又闻到了地上冲鼻的血腥味,直觉作呕。
“大哥,你没事吧。”刘庸扶着刘金道。
刘金摇摇头,望了望地上死的两个人,又看着丁阳道:“你为什么不连我也一起杀了。”
丁阳道:“你死了,他会很难过,若没有他帮忙,我也无法出手,留你一条命,算是还他的恩情吧。”
丁阳说的他,刘金自然知道是谁。
“你做的好事!”刘金瞪了一眼刘庸。
“我就说了,歃血盟不是好鸟,个个阳气不足阴气有余的样子,你跟着他们干啥。”刘庸气道。
“你懂什么,这件事若是成了,我便是副堂主,歃血盟的副堂主。”刘金一手握拳,对着刘庸道:“就差一步!”
“一个人若是依靠别人,那始终会被压在下面,那,那算哪门子的出名。”刘庸噘嘴道。
“你……”刘金还想再说话,但是看着丁阳望着自己,连忙侧过头去。
“你这刀似乎有什么魔力,为什么拔出它的瞬间,我却想了很多往事。”刘庸看了他们一眼,问道。
丁阳望了望手中的刀,叹道:“这就是断情刀的魔力,在你想起感情的一瞬间,你的头就会被断了,头断了,情就自然断了。”
刘庸听得咽了一下口水,缩了缩脖子,道:“幸好我不是你的敌人。”
“可是当我的朋友要比当敌人还惨。”丁阳苦笑道。
“为什么?”
“因为要杀我的人比要救我的人多得多。”
“就是因为断情刀?”
“就是因为断情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