溪水潺潺向东流‖第三章人生起点站4

文/無名

一九七九年春天,老天喜怒无常,先是春天三月滴雨未下,后是洪水猛涨,千军万马一扫而光。

星期六下午3点多放学,龙明跟我还有阿彤和春儿照例回家拿米拿菜。以前我们是搭船到姥姥家——毛坪下船,然后我跟龙明和阿彤沿着玛莎溪步行而上十三四里路程才到家。

可今天江水枯竭,无船可乘,只待沿江边走一段马路,过江再走一段山路,十二里路程大概5点多钟才到毛坪,春儿留我们仨在姥姥家歇一夜,明天再回家。我们估计天黑前能回到家。我也不去看望自己姥姥了,我们仨急匆匆地赶路。

“名伢崽,等等!”我听到姥姥的喊声,我转回身来,看到姥姥手举点心向我招手示意停下。

我马上跑回到姥姥面前说:“姥姥,明天我们仨要返回学校,我不歇了。”

“这个我晓得,刚才看到春儿回家了,她阿婆讲你仨个急着回家,我给你们拿几个荞粑粑,路上吃。”她说着忙打开肚前的围裙,拿来给了我。我看见荞粑粑,眼睛亮堂了,口里衔着一个点头给姥姥拜拜,双手捧着几个跑过来给堂哥和阿彤。

看着他俩狼吞虎咽样子,我笑着说:“你俩像饿虎下山,不!叫饿狗抢屎好些。”

“無名,你还笑,阿彤给你三两餐票,她自己挨饿,刚才阿彤老撵不上我们,春儿偷偷告诉我的。”堂哥一本正经地道出实情。

此时此刻,我心里如刀绞一般疼痛。我忙着上前给阿彤道过不是。

道歉过后,我们仨沿溪边小路继续西上。虽说是急着赶路,但溪中和溪水两岸的境地时时呈现在眼前。

路下的溪水几乎断流,岩卵石裸露,平曰上游的生产队到下游城里收粪的木船在溪水上任意航行,可如今仅有腿大股水流在溪床中乱石隐身而流。

路边稻田该是禾苗发绿的时候,因离端午节只差两天了。可大多数没犁过的痕迹,田里的菜花结黄夹,草籽叶下了黑了夹。少数犁了的稻田裂缝脚掌侧着可以下去,大多数秧田秧苗尺来高,弯着身,搭拉着头,干瘦着身子,要死不活的样子,非常可怜。

我们仨看到此番情境,口里心里都在责骂老天不给我们活路。

当我们仨快要到家时,溪谷起风了,起初阿彤后脑勺的马尾巴随风飘曳。过一会儿,狂风乱窜,险些把阿彤吹倒。我和龙明扶着阿彤干脆从没犁过的田里走。我们抬头看了看狭长的天空,黑压压的乌云铺天盖地,很快地把玛莎溪溪谷盖得严严实实的。

我们蹿回到家,屋里屋外一团黑。

我们总松了一口气,天总算要下雨了,我们仨终于回家了。

农村的晚饭,天黑之后,才吃。

今夜风大,煤油灯盏甪不着。阿妈借着闪电光为我炒好了一缸酸椒子和一缸酸萝卜。这就是我明天我带去学校的菜。

晚饭过后,电闪雷鸣,雷电过后,哗哗,哗哗,大雨浇湿了门框边上侯雨的阿爹的衣服。阿爹说他是心甘情愿的,我心里盘算着,今晚的大雨不知要淋湿多少阿爹阿妈的衣服。

雨越下越大,一个晚上没停过。

第二天,天亮了,雨还在下。洪水漫过石拱桥,溪上没了桥的影儿。阿彤站在喊叫根本听不到,只能从她的手示意识到去不了学校了。

雨连下了三天三夜。玛莎溪谷地一片汪洋,滚滚地洪水直至两侧山脚,形如波涛汹涌的大河。

“天降大灾啊,我活了八十九年,从来没见过。”我太阿婆自言自语道。

我心里十分恐惧,我们这里还是上游都这番光景。那溪谷口姥姥家和沅江河两岸,还有我们的学校肯定更糟糕。

到了第五天,洪水退了。我们仨乘坐队上大木船,由我大哥和阿彤阿爹护送,顺水而下两岸稻田什么没有,唯独沉积着厚厚的淤泥。溪水水坝和溪水边三座碾房荡然无存。经过溪谷口时,我望了望姥姥家还在,但那宽阔的田地一片狼藉。

等我们到了学校,全校师生都在铲淤泥和清洗地。我的大哥和阿彤阿爹跟我们一起参加清扫,同时也看一些护送的家长在忙碌,还有高中部的大哥哥、大姐姐抬的抬,铲的铲。听老师说学校初中部一楼及男生宿舍全被洪水淹了,不过学生被褥已转移到高中部大礼堂,只是个别同学被褥在转移途中被雨洪水冲走了。这几学校停课。而沅江河岸冲了些房屋,幸好没有伤亡。

晚上我跟大哥睡在一起,但我的被褥是县政府旅社捐赠的,比睡自己的还要踏实些。

2020.05.02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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