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半生风月摁进无边的梦境。她称作这梦为春来也。大地回春,她心也回暖,一派和平承欢千秋膝下,载着她那一点艳丽风情。
水光间迷蒙的玫瑰姿影是怀揣春心的梦魇,在这里,梦不会迎来黎明,噩在不及送往深渊底处即死去。虫蛀在她的身体里便成了锈死的梦和噩。她的肉体是真,是春光乍念,心头一点好。泼在床头案上的欢情是她捐献的一层粉红,这层红粉抹不开釉不化,是浸不到磷火下的白骨依然。
夜里的风声是无名无姓,无端无由的。只每一句吟颂是有她的来处而不知归处。这吟颂是有着些火烧火燎味道的,与她本身的情热无关,与心的热望无关。海水间绵叠的冷浪沓来她的额头,姘在她的发。她的耳后。
她闭上眼睛,如月挂天,果实落地,默念着她的呼吸,她的名姓。星子落在她的脸。生命退违的过场她已经走过多遍,且一心一意地在趋势中纵深。红色的丝绒幕布拉开,其中存着最甜蜜璀璨、夺人耳目的,埋伏着拿捏观感者呼吸的布景与剧本。只有她在屋里锈死了,一生的歹劣都斑驳在床头,洗刷不净的沉重。眼前的幻景红绿闪烁,罩着一层灰茫茫的漫无目的的动机的方向感。
她曾在灯影交错间推杯换盏,只为交代唇齿间几份不纯的相依,一刻短暂的相守,闪电与天际的相偎相亲。她的怀是柔软的云层,半裹半露无名的浩劫。得失的心意比较时光的匆匆更为妥当地跳迭在厚重中。得后即逝竟比失的后知后觉更上惨烈一层楼阶。其后如云坠雾。她自己也没踪没影。她该有个名姓的,毋宁说该有个名分的。她该摊上午夜的一个梦回,夜露晨起的一点心头交好。纵使该她得一万个有,她有一个万不该,也是夜梦的一场哭,一场空。
黄昏下的红日蛰伏在她的胸口,像淌血一样。是夜。她抓起在漆黑中兜转在身边的影子,扎在玫瑰的刺上,花朵的汁液沿着掌心的经络缓缓地渗向手腕。血污不断地染就成红色的光晕在窗帘的皱褶处摇晃。如她艳色风情。苍白的美艳亦是美艳,只是无力地垂危在失色的崖岸。她看着这夜与灯的明暗交界处,她的哀诉与无端之辞,终于被示意告一段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