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的一天。两人从位子上站了起来,朝天空望了望。
周佑和将脚往外探了探,一股凉意使他打了个哆嗦。陈思文蹲了下来,把手摸进黑短裤中去掏盒泰山牌香烟。这个口袋对于一条露出膝盖的短裤显然有些深了。他先摸出了一沓压的扁平的卫生纸,又刮出一指甲的烟丝。他没有继续掏,开始了用左手扣起指甲来,随后把右手伸了出去冲洗冲洗。
“像极了人生。”周佑和搂着两只胳膊,抿着嘴唇,望着外边一串串黑色白色的车辆,眼中不时地反光。
“你什么事都能想到人生……这玩意儿究竟有什么可想的。”陈思文将手伸了回来,来回抚摸着胳膊。
“你活着呢,不想人生想什么。”周佑和深吸了一口气,吐了出来,又深吸了一口。
陈思文把盯着自己胳膊上汗毛的眼睛,往旁边一挪,随后才把头转了过去,他看了周佑和好一会儿。“像一尊没干的石膏雕塑,往外一推就化。”他想着,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周佑和依旧往外望着,远处一辆蓝色的公交车很扎眼,也许他看的更是公交车旁穿白色雨衣骑着电车在等红绿灯的那人。他竭力想看清楚。
“听着,我不知道你想什么,我也不知道我想什么,我压根什么都不知道,也什么都不想知道。”这时,他想起自己刚才要吸烟,当他终于拿出来时,发现烟盒里只剩下一根。他瞟了一眼周佑和,拿出最后那根,把烟盒像呼气般自然的往外一扔。他打了三下打火机才打着火,烟气如雾霭般往外推出。
“伙计,知不知道那是你的事,你不必跟我说。”周佑和将漂到他面前的那个烟盒捡起,拿在手中看了看。
两人沉默了一会儿,混杂着香烟的空气在两人周围缓慢爬行。陈思文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
“没人对谁说话,你得搞清楚,没人对谁在这混账的地方说话。”陈思文说着,伸出手弹了弹烟灰。烟头落地,夹杂着暗黄的的烟丝,灭了。只剩一根突兀的白杆夹在他的手中。
这时,周佑和的电话响起。“喂……现在已经停了……你们那还下么?……看,你看得见彩虹么?嘘,小点声,有只鸟在那里啄它呢,我看看能不能捉到它……看见就好……我也看见了,你那边的彩虹更大!”
陈思文听见那是一个小孩的声音。他将香烟重新点起,站起身来,低着头,脚下撵着那个熄灭的烟头。这时他看到自己脚下的地面干燥而整洁,几乎让他想起天气晴朗的日子了。
他又从周佑和的口袋里掏出一只来点上,耐心地等着周佑和挂掉电话。
“那是谁?那个九岁的小家伙?天呐,他都九岁了你还能让他相信在电话中看见什么?”
周佑和又搂起了胳膊。“那是你不配知道的人。”
“好,好,好。我不配知道……”陈思文点着头漏出一抹苦笑。他把烟头弹出,在空中划出一个不受雨水支配的弧度,又看着昏暗的天空。忽然,他把周佑和推向外面。周佑和吓了一跳,随及把陈思文也拽了出来。两人玩起了摔跤。
过了一会儿,两人躺在了地上,穿着粗气。“像极了人生,不是么?”陈思文扭过头看着周佑和。
“不,这像极了你我。”周佑和用手抹去脸上的泥巴。
陈思文捂着脸笑了出来,头上的一缕头发固执地翘了起来。“老兄,我说什么你都不赞同。”
“伙计,别忘了,没人在这个混账地方对谁说话。”周佑和用手拍了拍陈思文的肩膀。两人四目相对,嘴角上扬,哑笑起来,肚子抽搐着,像是两条被冲上岸边的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