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班的日子总是单调而乏味,尤其是在做着一份自己不甚喜欢的工作。每天早晨在闹铃声中睁开迷糊的双眼,在一片混沌中将自己收拾好,出门,等车。有时候久久不见车子来,心里就会烦躁,碎碎念叨怎么还不来,怎么还不来,急死个人了。感觉心里有一团火在噌噌地往上冒,整个人都处于一种半癫狂状态:面上看没有表情,心里的小人却在不停的抓耳挠腮,跟个猴子似得上蹿下跳。
等到终于上了公交车,或站或坐着,看着一车子同样精神不足的人,穿着灰色棕色黑色的衣服,睡觉的,玩手机的,总是觉得心里压抑的不行。在公车上的时间并不好过,睡吧睡不着,看手机吧晃得厉害,偶尔一个急刹车还会让手机从手里逃跑了。于是戴着耳机听书,主调永远是开车时的轰轰声以及到站时的报站声,耳机传来的声音断断续续的,就好像从遥远的夜里传来的歌声,听不清说的是什么,只能够分辨出音调的起伏。窗外的人也总是行色匆匆,从一个街头走向另一个街头,为了生活疲于奔命。
在这样的生活中,我总会有隐隐的期待,总觉得需要发生什么事情,让自己能够从这一片灰色的天空,阴郁的氛围中解脱。就像在温暖潮湿的南方春天,在久久的绵绵细雨中,总会期待着有一天天会放晴,让自己能够将衣物被子连同即将发霉的心情一并的好好晾晒。
今天早上,在一阵恼人的声音中醒来。脑子刚刚醒来的时候就感觉到很不对劲,第一反应是,这不是我的闹铃在想,没事还可以再睡会。第二反应是,他的闹铃什么时候设的比我的还早了呢。在收到铃声摧残N秒后,摸着起来要把闹铃关了,拿到手机后一看,完了,已经七点半了。那一瞬间整个人由混沌转入大脑空白的状态,只剩下那一声完了在不断回响。
克制住了尖叫的冲动,起床麻利的穿衣,用冷水抹了把脸,把需要带的东西拢进包里,一边安慰自己道:没事没事兴许不会迟到呢,就算迟到了也没什么大不了,不就是扣点工资么,最多被老大骂一顿(我们公司有多变态啊,迟到还按照5分钟10分钟这样子的标准来扣钱)。在确定自己的衣服穿上了,午餐带好了之后,我冲出房门,在路上走了十几秒后,我才发现,下雪了。
下雪了,风把雪吹得乱糟糟的,从天上纷纷扬扬的往四下里飘洒。下雪了,雪花飘到了我的头发上,脸上,衣服里,那么的调皮,却又可爱而温柔。我心里的火气一下子被扑灭掉了,步履慢了下来,眼睛里开始溢出了眼泪。我想,下雪了,在这样一个雪花纷飞的早晨,即使迟到也无所谓了。
我等北京下雪等了好久,从温暖的南方跑到这座城市,有一个原因就是想要看到下雪,为了童年从书中看到的美好的文字,为了电视剧中大雪纷飞的午夜,为了那些在雪中上演的爱情故事。在这个寒冷而干燥的城市,我等到家乡春暖花开了,才终于看到一次真正的下雪。
路边都是白色的雪花,安静的躺着,有好多已经化开了,让地面变得湿漉漉的。下雪了,路上的行人都慢下来了,车子也慢下来了,感觉就像是整个北京都慢下了它的脚步,在雪中缓步前行。
路边停放的车子,草地,树上都铺满了雪花。我的内心雀跃着,很想对路上遇到的每一个人道一声早安,却害怕会被视为疯子,只好对着每一片飘过眼前的雪花,在心里说你好。踩在雪地上,听着刺刺擦擦的脚步声,心里都是满足,就像从前路过枯叶堆,总要上去踩一踩跳一跳,听着那一声声沙沙擦擦,整个人都要飞起来了。
在公车站等车的时候,心里也不再急躁,想着在这样一个下雪的日子里迟到,就像是一场充满诗意的意外,没有什么好害怕的,也没有什么好后悔的。看着雪花从天空飘落,看着她们越过屋顶,飞过树梢,略过草地,最后选择一个地方降落。掬一片雪花来细细端详,白白的,绒绒的,看起来朴实无华。可是我知道,每一片雪花都是极美丽的,在显微镜下,晶莹剔透,形态各异。
上了公车,在窗边坐下,静静地看着外面的雪景。雪花儿飘到窗前,又倏然远去,就像顽皮的孩子,追逐打闹,我仿佛听到它们的嬉笑声了。世界变得很安静,这场雪让我的心都变得柔软了。我看着路边的人,车,房屋,树木和草地,觉得一切都是那么明亮而美好。
车子停的时候,我盯着路边的树,看着光秃秃的枝条上落满了雪,黑白相映。看的稍久些,就看的雪化了,嫩芽从树枝上窜出,长出叶子,吐出花苞,我仿佛看到了一树的繁花,在枝头欢快地迎风飞舞。我看到路边的草地上,黄色的枯草和白色的雪在交织,绿色的草苗从地里钻出,熙熙攘攘的挤满了大地。在这场雪化了之后,春天也快到了吧。
在春天的幻觉中回过神来,恰好看到一对老夫妻,七十多岁的模样。老大爷先是将手里提着的东西都归到左手,然后用右手温柔的将老伴头发上的雪拍打掉,他在做这个动作的时候,脸上带着温柔的笑。雪拍掉后,他将老伴羽绒服的帽子戴上,却被老大娘不耐烦的扯下,大娘用手指着头顶,大概在说着公交站顶有棚子,雪不会落到身上吧。老大娘的神色满是不耐,老大爷却一直憨憨的笑着。他们平日里应该很多事情都是以大娘为主吧。在现在恋爱当玩,婚姻如儿戏的时代,不知道自己是否能够有幸遇到一个会宠着自己,即使有时候无理取闹也会包容自己的人,携手共度一生。
车子继续前行,我看到一个母亲,为她的女儿戴上了帽子,并用双手抚摸女儿的脸颊,然后母女相拥着前行。我一直目送着她们离开,直到看不见。这个时候就想起了母亲和自己。母亲和我,脾气都有些暴躁,在一块呆久了总会有些不愉快的时候。从小到大,两个人之间都很少有温情的时候,大多数时候是剑拔弩张的。但是我一直记得,在一个刮着大风,下着暴雨的漆黑的傍晚,母亲开着三轮车送我去上学。天很冷,雨水不停地打在脸上。母亲顶着风雨开车,她的背影在一片浓的化不开的黑色中深深的印在了我的心里,现在每次想起那个时刻都会觉得心里面酸酸疼疼的。北京在下雪了,好想也带着妈妈一起看雪,让雪花代替我的手温柔的拂过她的脸颊。
车子到站,下车。依旧是慢步行走在雪中,刻意地去踩上没有人踩过的雪,让自己的步伐印在上面,觉得满是成就感。我没有去看时间,而是戴上了耳机,听着张惠妹的歌“一想到你呀”。听着那句“一想到你呀,就让我快乐”,脑海里就闪过许多个人的面孔,家人,朋友,同学,认识的人,路上偶尔遇到的陌生人,那些曾经快乐的记忆也一点点浮现。
快要到打卡时间了吧,我想。管他呢,另一个声音响起,在这样一个下雪的日子,就是适合迟到的日子呀。就像是一个温暖的春日午后,不适合读书,只适合阳光底下犯懒是一样的道理。
在这个下雪的早晨,你迟到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