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自:《江海学刊》2006年第1期
用“哲学社会科学”取代“人文社会科学”绝不是简单地以“哲学”取代“人文科学”。这里有三个问题要弄清楚:
第一,何谓人文科学?何谓社会科学?作为两类科学,它们之间的区别是什么?具体考察一下文史哲与政经法的学科性质,“人文科学”概念是不清楚的。文学包括两部分,一是文学作品的创作与欣赏,一是文学作品的研究,前者可以叫做学科,不是科学;后者是科学或可以成为科学。文学诚然是一种人文科学,由于文学也是一种社会现象,为什么不可以叫做社会科学呢?史学也有两部分,一是历史的叙述,一是历史的研究,这里说的历史是人类社会的历史。历史是人文历史,也是社会历史,历史的研究为什么只能叫人文科学,不能叫社会科学呢?至于哲学,它的研究范围不仅包括社会、人文,还包括自然界,把它看成一种人文科学,合理吗?至于政经法,当然是社会科学,能说它们不是人文科学吗?我们很难说清楚人文科学与社会科学作为两类科学之间的本质区别。在我看来,人文现象是人类社会的文化现象,是离不开人类社会的,不能在人类社会之外谈什么人文,把人文科学与社会科学截然分开是不科学的。
第二,哲学究竟是什么?许多学科或科学都是顾名而知其对象,如天文学研究天文,地理学研究地理,生物学研究生物,经济学研究经济,政治学研究政治,教育学研究教育,人们从来没有争论过这些学科的研究对象是什么。哲学的对象是不是就是“哲”呢?哲是智慧,哲学是不是就是智慧学或认识论呢?确有这种观点,但持异议的大有人在。哲学的对象问题已聚讼两千多年,至今没有解决。当然,绝不能认为这是名字惹的祸,哲学的对象或说哲学是什么确实是一个问题,正因此,哲学缺乏一个规范的名字。在哲学史上,哲学曾被认为是形而上学、存在论、本体论、人学、方法论、认识论、世界观、价值论、道学、理学、法学等等,哲学对象问题,下面将作专门讨论,在这里我们只想指出,所有这些称呼可以分为两种,一是把现实世界作为整体来研究,论述它的主要组成部分之间的普遍联系和作用于整体的普遍规律;一是把现实世界的某一局部或方面作为整体来研究,论述它的主要组成部分之间的普遍联系和作用于这个局部整体的普遍规律。从现代观点来看,前者是哲学或基础哲学,只有一种,后者是部门哲学或分支哲学,种类很多。从上面所列举的名字来看,形而上学、存在论、本体论、世界观、道学、理学、玄学都是基础哲学,人学、方法论、认识论、价值论都是部门哲学,部门哲学还有研究自然界的自然哲学、物理哲学、生物哲学等,研究人类社会的社会哲学、历史观、政治哲学等。这样就逐渐形成了狭义的哲学与广义的哲学的概念,狭义的哲学即基础哲学或哲学本身,广义的哲学包括部门哲学,是哲学群。马克思主义哲学以辩证唯物主义世界观作为基础哲学,并认为它是自然知识和社会知识的概括和总结,显然不能把它归属于自然科学或社会科学,于是建国后在学科分类中出现了哲学、自然科学和社会科学三足鼎立的格局。由于哲学从业人员少,由于哲学工作更多与社会科学工作结合在一起,于是形成哲学社会科学与自然科学并立的局面。这只表明了哲学超越自然科学与社会科学(包括人文科学)的性质,并不是以哲学取代了人文科学。
第三,哲学是一种科学吗?或说能成为科学吗?这是哲学史上的一个带根本性的大问题。哲学发展进入现代以后,实证主义哲学在学院哲学中逐渐占据了主流地位,它的一个哲学思想就是“拒斥形而上学”,即否定基础哲学能够成为科学,其主要理由是:历史上形而上学之所以观点分歧,莫衷一是,就是因为形而上学观点都是普遍的、无限的、绝对的、超验的,因而是不可证实的,不能肯定或否定的,是非科学。马克思在实证主义刚刚露头的时候就坚决批判过它,马克思主义哲学一直坚持认为世界观是有是非的,世界观可以成为科学,并对哲学的学科建设进行了艰苦的研究工作。建国初期,哲学工作者们感受最深的就是:马克思主义所实现的哲学的革命变革就是把是非难辨的哲学变成了科学,并以这种科学的哲学作为思想路线指导无产阶级的革命实践。但是,西方的学院哲学一直停留在哲学非科学的状态中。在中国,由于民主革命和社会主义改造的胜利,马克思主义哲学是科学的观点,在建国后一直处于主导地位,但近年来由于种种原因,哲学非科学的观点也逐渐流行起来,甚至形成了对马克思主义哲学的挑战。
究竟哲学是不是科学?哲学有什么理由可以同自然科学和社会科学平起平坐呢?我认为哲学同自然科学和社会科学是有区别的,其区别在于对象的范围和层次不同,但它们都是科学,它们的性质是相同的。具体说来,它们作为科学的共同点是:(1)它们都有明确的对象;(2)它们的内容(范畴、原理、理论)都是与各自的对象相一致的;(3)它们的内容都是通过归纳与演绎、分析与综合的方法获得的,都具有具体性与抽象性、实证性与思辨性;(4)它们的真理性最后都是由实践来检验的;(5)它们都具有逻辑与历史相统一的科学的思想体系。当然,由于对象的层次不同,其内容的实证性与思辨性的比重有高低,但这只是程度的差别,哲学的思辨性是最高的,但并非没有实证性;实证科学的实证性是很强的,但并非没有思辨性。哲学是,或者说,应该是、可能是科学家族的一员,哲学与自然科学、社会科学三足鼎立,分庭抗礼,绝非僭越。
二
如果哲学是或可能是一门科学,它的对象究竟是什么是必须回答的问题,因为对象决定它的内容和它在科学家族中的地位。上面对此问题已有所涉及,有必要专门讨论一下意见分歧的根据。
不管历史上哲学家们对哲学对象的观点是多么分歧,但绝大多数哲学家的观点中都包含承认哲学的对象是现实世界的整体及其普通联系,前面提到的形而上学、本体论、世界观等等不过是这一观点的种种说法,马克思主义提出的世界观是所有这些名字中最简明准确的称呼。因此建国以来,世界观在哲学中的基础哲学地位逐渐取得了共识。但近20多年来,这一共识不断受到挑战。
挑战之一是来自对恩格斯的一段理论的误解。大家知道,恩格斯的理论工作对马克思主义世界观作出了特殊的贡献,他倡导的“自然辩证法”研究的就是现实世界的一般联系,他多次使用过“世界观”一词,但是他也说过,“现代唯物主义本质上都是辩证的,而且不再需要任何凌驾于其他科学之上的哲学了。一旦对每一门科学都提出要求,要它们弄清它们自己在事物以及关于事物的知识的总联系中的地位,关于总联系的任何特殊科学就是多余的了。于是,在以往的全部哲学中仍然独立存在的,就只有关于思维及其规律的学说——形式逻辑和辩证法。其他一切都归到关于自然和历史的实证科学中去了。”① 这话经常被误解为过去哲学曾经以现实世界作为自己的对象,后来自然科学和社会科学从哲学中一一分化出来,把哲学的地盘一块一块地分割出去,最终只剩下一个思维领域,因此哲学的对象不再是现实世界,而只是思维领域,以现实世界的整体及其普遍联系作为研究对象的基础哲学就不再存在了。这种研究是凌驾于实证科学之上的陈旧过时的本体论或形而上学,或者说本体论思维方式已转换成认识论思维方式或实践论思维方式,或者说哲学对象转移了。这种理解符合人类的哲学史、科学史、认识史吗?符合恩格斯的原意吗?否!
科学史中确实有过各种实证科学从哲学中分化出去的过程,这也就是各门科学形成的过程,但从此得不出哲学今后只有认识或实践可以研究,对现实世界的整体研究就不再需要了的结论。问题在于,现实世界的总联系,即普遍联系,究竟还要不要研究?恩格斯说的是:“凌驾于其他科学之上的哲学”(如黑格尔的绝对理念哲学)不再需要,没有一般说不需要,在我看来,建立在自然科学与社会科学基础上的对现实世界的整体研究是永远需要的,这就是基础哲学。这种哲学是不能以对思维的研究来代替的,思维也只是现实世界的一个很小的局部,不能以局部研究来取代整体研究。如果把恩格斯的整个言论联系起来看,实际上他并不否定对现实世界的整体研究,就在上述引文所引用的同一本著作《反杜林论》中,他就明确讲“辩证法不过是关于自然、人类社会和思维的运动和发展的普遍规律的科学”②。普遍规律就是整个现实世界的总联系。恩格斯岂能如此自相矛盾?
挑战之二是来自对恩格斯的“基本哲学问题”的误解。有的论者认为哲学基本问题就是哲学的对象,因此,哲学的对象就是物质与意识的关系,或说思维与存在的关系,或说人与自然的关系、人与现实世界的关系,也就是中国哲学所说的天人之际,即天人关系,而不是作为整体的现实世界及其一般规律,甚至认为研究作为整体的现实世界是旧唯物主义。恩格斯的“哲学基本问题”的提法不是他对哲学对象的表述,只能说其中包含了恩格斯对哲学对象的理解,但这个理解是肯定现实世界之作为哲学对象,而绝不是把天人关系同现实世界对立起来,而否定现实世界作为哲学对象。恩格斯认为哲学基本问题有两个方面,一般认为第一方面是本体论方面,第二方面是认识论方面,这是符合恩格斯的原意的。本体论方面就包含了承认现实世界作为哲学对象的思想。第一方面是:精神对自然界何者是本原的,何者是派生的,即存在与思维、物质与精神何者是原物、何者是产物,这谈的是产出关系,就马克思主义的回答来说,其中包含了承认原物是整体、产物是部分,物质世界是整体、精神是部分,精神离不开物质世界的思想,这些思想都属于唯物主义本体论或世界观,都是科学的。至于认识论方面,其内容属于认识论,不属于世界观,但它也有其本体论或世界观前提,即是否承认认识客体的客观实在性。可见,恩格斯提出的哲学基本问题思想绝不排斥世界观内容。那种认为人类只能认识自己与世界的关系,不能认识世界的观点是把对象与认识对象的渠道混为一谈了。人们认识对象必须通过自己与对象的关系,因为认识就是一种关系。自己与对象的关系当然可以成为认识对象,但不能认为既然要通过关系来认识,对象本身就不能认识了,那就陷入了历史上的不可知论。人能不能认识不以人的意识为转移的世界,对于学院哲学或思辨哲学是一个无法超越的难关,但对于以实践作为最后检验标准的马克思主义来说,不是不可超越的。这一点我们后面有进一步说明。
挑战之三是实证主义思潮。这是一种源远流长的经验主义思潮,在近代起源于休谟。休谟是一个彻底的经验主义者,把认识死死地禁锢于自我经验之中,拒绝承认经验以外的任何东西,神、物质、一般、规律均在拒斥之列,现代逻辑实证主义“拒斥形而上学”的主张,即否定世界观以世界整体作为研究对象的可能性的观点,是休谟主义的现代版。实证主义标榜实证科学,即经验科学,但把经验无限地膨胀、拔高到了极端,就走到了自己的反面。按其本意,逻辑实证主义是要坚持知识的科学性的,但“拒斥形而上学”的结果实际是拒绝探索客观对象及其普遍规律,拒绝了一切科学,把自己拒绝于科学大门之外。马克思首先提出、恩格斯多次阐发的实践标准的观点论证了世界及其规律的可知性,论证了世界观的可能性,并对科学的世界观进行了具体的构建,先后提出了唯物主义历史观思想体系和辩证唯物主义世界观思想体系,实现了哲学史上的革命变革。在今天的世界哲学界,实证主义思潮虽然颇占优势,但除了马克思主义以外,研究世界观的仍然大有人在,科学的世界观随着时代的发展也在不断地丰富和发展。世界观的研究并未被压垮。
实证主义思潮的兴起倒并不只是对世界观研究起消极作用,也产生了积极的结果。这就是现代哲学中部门哲学大为兴旺。国外如此,国内也如此。部门哲学不是对现实世界的整体研究,而是对现实世界的各个组成部分的整体研究。部门哲学古已有之,当某一部门的分科研究出现时,部门哲学实际上就出现了,因为任何一门自觉的分科研究中都包含对该部门的整体研究,它就是该学科的部门哲学。因此部门哲学可以说是哲学与某一学科的交叉研究的产物。历史哲学是哲学与历史学的交叉,物理哲学是哲学与物理学的交叉。某一部门的部门哲学为该部门科学所必需,部门哲学的研究可以大大推动该门科学的建设和发展。逻辑实证主义拒斥形而上学的结果激发了语言哲学和科学哲学的兴起,再加上时代与科学发展的需要,部门哲学在20世纪大大发达起来,意志哲学、意识哲学、价值哲学、道德哲学、生存哲学、人的哲学、经济哲学、政治哲学、文化哲学、人生哲学、生活哲学……不胜枚举。在中国,马克思主义哲学除了世界观外还包含历史观、认识论等部门哲学,由于改革开放,其他部门哲学也大大发展起来了。近年来关于哲学对象的争论,即哲学的对象是现实世界的整体还是认识,或是实践,或是人,或是主体性……等等,都带有“拒斥形而上学”倾向,但实际上都是在扩展哲学研究的领域,发展部门哲学的研究。我国目前关于哲学对象的不同意见,如果把它们看成关于一门学科的对象的不同意见,那么,它们是互相排斥的、不相容的;如果把它们看成谈的是多门学科的对象,那么,它们则是相容的、互补的。
三
哲学虽然已经有两千多年的历史,却始终没有出现一种哲学得到多数哲学家们的认同。我认为,从人们都承认其为科学的那些学科的情况来看,一门科学至少要满足三个条件:首先要有一个明确的对象,其次它的观点、原理在当时条件下是正确的,再次这些内容构成一个完整严密的逻辑体系。当然,对这些条件的满足都是相对的,而不是绝对的。下面我们就不妨按照这三个条件来细致考察一下哲学及其历史在目前所达到的水平。
第一,哲学的对象是否明确?哲学最初几乎是学问、知识、理论的同义词,其对象无所不包,这种对象当然是不明确的、笼统的。随着人类认识和科学的发展,各种科学不断诞生,特别是近代以来人类分门别类的研究大为兴旺,新兴科学的出现如雨后春笋,各自分割现实世界的某一领域作为自己的对象,几乎把现实世界分割殆尽,然而不管科学怎样分割哲学原来的领地,最终还是有一块不会被分割,那就是作为整体的现实世界及其一般规律。如果有一门科学把这块领地也分走了,那么,这门科学不是别的,它正是哲学本身,这就是说,哲学的对象终于这样明确起来了,它不是笼统的现实世界而是作为整体的现实世界及其一般规律。但是,哲学怎样掌握现实世界的整体呢?除了通过它的主要组成部分的整合,没有别的途径。整体包括借以构成整体的各个主要组成部分,即它的各个局部。这样,哲学还包括以各个主要组成部分为研究对象的分支,即部门哲学。因此,哲学史上的哲学家除了研究作为整体的现实世界以外还研究若干局部,换句话说,除了有自己的形而上学、本体论或世界观而外,还有自然哲学,或社会哲学,或精神哲学,或认识论,或价值论,即各式各样的部门哲学。这样,哲学的对象有了两个层次,作为整体的现实世界和它的主要组成部分。其实,其他科学莫不如此。例如生物学,除了以生物作为对象以外,还不能不以微生物、古生物、植物、动物作为对象,从而有微生物学、古生物学、植物学、动物学等部门生物学。当代部门哲学方兴未艾,几乎是有一门科学就有一门部门哲学,如果都进入“哲学”之列,这将重蹈哲学史上哲学是一切科学的总和之覆辙,因此,应该研究将哪些主要部门哲学纳入“哲学”之中。对这个问题,我想应另作研究和讨论。
第二,关键问题,亦即争议最大的问题是:如何确保哲学命题的真理性?前已说到,实践的检验总是有限的,而哲学命题在时空上都是无限的,有限的实践怎么可能证实或证真无限的哲学命题呢?这正是实证主义“拒斥形而上学”的最强有力的武器,不回答这个问题,哲学的科学性就无从谈起。这确是人类认识史上的一个难题。不仅哲学有此难题,一切科学均有此难题。例如历史上曾把太阳每天都从东方升起这个命题看成永恒真理,其实对于一切带有普遍性的命题来说,都是证伪容易证真难。我们只能说迄今为止太阳每天从东方升起,不能肯定它明天一定从东方升起,因为我们的观察限于今天,不包括明天。涉及个体的命题尚且如此,涉及类的命题就更加如此。例如“物质是本原的,意识是派生的”,如果这个命题在这里经过实践检验是正确的,不能保证在那里一定经得起实践的检验;如果过去和现在经过实践检验是正确的,也不能保证将来一定经得起实践的检验。为了解决这个难题,康德提出了他的先验论,把这种普遍性命题的有效性从主观与客观一致颠倒过来,变为客观与主观一致,即把现象世界中的普遍关系看成是主体以先验思维形式接纳感性材料的结果,正如戴蓝色眼镜的人的世界被他看起来是蓝的一样。他把这种转变叫做“哥白尼式革命”(把太阳绕地球颠倒成地球绕太阳旋转)。但康德的做法只是回避了问题,并未解决问题,因为他所说的“先验思维形式”的真理性仍然没有可靠的根据。马克思提出的实践是检验认识的真理性的唯一最终标准的观点才真正解决了这个难题。实践标准往往被误解为一次实践就可以证真一个普遍性命题,这种理解正是休谟提出他的难题的依据,这当然解决不了这个历史性难题。马克思提出的,恩格斯、列宁等人后来加以阐发的实践标准思想说的乃是整个人类社会的实践的总和是检验人类全部认识的真理性的最终唯一标准。仍以太阳从东方升起命题为例,其普遍真理性的根据并不在于太阳过去和现在都是从东方升起的,而在于经过整个人类实践及其科学成果的检验,我们不仅能肯定它明天和将来在一定时间内会从东方升起,而且能肯定它有一天终将不再从东方升起。又如“物质是本原的,意识是派生的”,其真理性的根据也不简单是此时此地的实践检验,而是人类实践的总和,其中包括各门科学的发展,还包括人类对无机物演变成有机物、低等动物演变成高等动物、古猿演变成人类、感觉经验演变成理性思维的认识,还包括人类对意识作为大脑的机能与主观内容的起源和发展的认识。由此看来,哲学原理的真理性与科学原理的真理性得以成立的根据是一致的,即人类实践总和,如果哲学原理的真理性原则上不能成立,科学原理的真理性原则上也就不能成立了,科学也就不能存在了。当然,哲学原理的真理性同科学原理的真理性一样,都是相对的,都是对对象的接近,而不是对对象的绝对地一致,因此,这些原理都会与时俱进,都会随社会实践的发展而发展,即有坚持、有否定、有修正、有限制、有扩展、有完善、有突破,总之,日新月异,永不停息。
第三,有了明确的对象,有了正确的原理,哲学如何构建成为完整严密的逻辑体系呢?所谓完整,就是要具有主要的范畴、原理、规律和主要的组成部分;所谓严密,就是各个原理和各个组成部分要按照从抽象到具体的原则构成一个逻辑体系。这种逻辑基本上是与历史顺序一致的。如果这个体系基本上达到了完整和严密的水平,科学的哲学就诞生了,完整与严密的水平愈高,其成熟的程度也就愈高。
哲学史上有哪一个哲学体系符合上述条件呢?据我所知,似乎只有马克思主义哲学——辩证唯物主义和历史唯物主义基本上符合以上条件。它的核心部分是世界观,此外还有两个部门哲学——认识论和历史观。它的原理基本上经得起实践的检验。它的体系大体符合从抽象到具体的原则。但是,作为一个科学的逻辑体系,它的问题还不少。我认为,为了重建马克思主义哲学的科学体系,也为了建构哲学的科学体系,我们应以对辩证唯物主义和历史唯物主义体系的考察和评论为起点,按照哲学的科学体系的要求,构建进一步完整严密的科学的哲学体系,力求使哲学成为一门科学。我坚持哲学史是从前科学走向科学的过程,不会永远停留在前科学的状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