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母亲节那天，我没收到鲜花和祝福，

还端着攒了一周的紧张又忐忑的心情，

来到牙科诊所，拔了折磨我很久的一颗坏牙。

我紧张了很久，得出一个特别衰的结论：

到了牙科医生那里，我要告诉他，

这颗牙我不想拔掉，哪怕它开始松动了，这是我的自己的牙啊，

我才三十几岁，怎么能说拔掉就拔掉呢。

他说，有道理，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能随便拔掉。

如果医生听到我俩这段对话，肯定笑我俩都是傻叉。

来到牙科诊所。没想到老板今天在。

我刚说了一句话，就感觉底气全无。

“我这颗牙松动了，但是不疼不痒的，现在不想拔掉。”

“都松动了还不拔掉，等着发炎长脓包啊，拔掉！”

事实上，我一开始就应该在治疗好炎症后直接拔掉，

他坏掉了，就该拔掉。

“我……”我了半天也没我出个所以然，

然后就躺在了那把熟悉的橘色治疗椅上。

望了一眼头顶上的那个闪瞎眼的灯，闭上了双眼，

“拔吧，我其实很害怕，所以不敢拔。”

嗷嗷叫着打完了麻药，

然后就是一个钳子般感觉的工具慢慢地把我的牙齿从牙床上撕下来。

嗯，是撕下来的感觉，

这种感觉让我想起生孩子时大夫把孩子从我肚子里揪出来的那一刻。

撕扯，在肉上撕扯，感觉不到疼，却分明能体会到动作。

麻药真是一种神气的发明，

感谢李时珍啊。

2.

大夫为露出的伤口塞了一个棉球，叫我狠狠咬住。

四十分钟之后，可以把棉球扔掉。

这四十分钟里，我感觉到一阵阵恶心。

伤口流出的血渗透棉球流的嘴里四处都是，

有些肯定被我咽了下去，

越想越恶心。

终于熬过了四十分钟，

我拿出棉球那一刻，

血流了出来，我吓得快哭了。

以为我会因此大出血身体出现个什么不测。

妈妈，我太伤心了，你流血了。

妈妈，你疼吗？

妈妈，你要是疼，我就很伤心很伤心了。

这是母亲节这天我得到的最安慰的小声音，

胜过一切鲜花和巧克力，

还有什么大餐和口红。

前一秒还在为自己没完成幼儿园布置的作业而惭愧，

一直在为自己找理由，

我是因为治疗牙齿才没叫妞宝为我梳头发拍照片交作业，

我是因为拔牙心情太糟没洗头没叫妞宝为我梳头发。

这一秒，我很欣慰，

妞宝知道爱妈妈，这就很好了。

3.

晚上十点多了，我躺下又起来。

想起牙科医生说的那句话，

不疼就不用吃消炎药了。

可我现在是疼还是不疼，

好像有点疼，又不是很疼，

万一明天疼了怎么办？

于是，我万分怜惜自己，

拿出阿莫西林，

吃了一粒。

这才放心地又滚回床上继续躺着。

对，躺着，

因为睡不着。

想哭。

很伤心。

我想起拔掉的那颗牙，

看上去很恶心，

可我还舍不得扔掉，

拿了回来。

放到哪里都觉得恶心，包了很多层，

感觉就像杀人凶手在毁尸灭迹。

这一刻，我又想起我那颗拔掉的让我看着都恶心的牙齿。

我怎么这个年纪就开始拔掉一个原本很重要的牙齿？

我苦思冥想，

害怕把他想象成一个哲学问题，

导致我整晚睡不着觉。

4.

有些东西，坏了，就该扔掉，

不然会破坏原来好的东西。

这算不算一种断舍离，我不知道，

我知道有些坏掉的不能用的东西，

没必要积攒着等他落满灰尘，

因为到了那个时候，

结果还是扔掉。

爸爸特别不爱扔东西，

一袋面上的一个锁线都要留着，

吃完的面口袋也要留着，

一辈子都不会再穿的衣服鞋子，

一个不会用到的小螺丝钉，

都要留着。

他说不知道哪天就会用到。

这些在我看来该扔的东西，

不是坏了，是我定义它们都没用处。

时间久了，就会证明，

这些东西确实没用处，该扔掉。

这样一想，我不伤心了。

一颗可能会引起癌变的坏牙，

比那些放着需要时间验证无用的物品可怕多了，

拔掉了一点都不可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