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你要去登山?”1924年,美国《纽约时报》记者问当时世界上最富盛名的英国登山家乔治.马洛里。
“因为山在那里。”马洛里答。
这是我见过最经典的一段登山对话,关于危险和挑战,关于勇气和超越,关于生命自证和宗教开悟。
换言之,“为什么要去雪山?”
“因为雪山在那里。”
不励志,不煽情,不自我表白。平铺直叙简单明了,因为雪山在那里。
比如有时苦苦追问生命意义,想多了亲,活好每一天就行,意义然并卵。
稻城亚丁,美誉无数,神往已久,但总未成行,是不是和他的缘分未到?欠一个合适时机。反而一场说走就走的出发,断了犹豫线头,一箭直抵川藏线稻城亚丁,赴一场和雪山的私享会。
电瓶车驶入景区,盘山公路艰难攀爬。真是艰难,车内满员乘客密不透风,车外海拔一路提升,从二千多升三千、四千,再加山路急弯频频,高反又一次空袭头颅脑腔、五脏六腑,眩晕感翻江倒海。任你是谁,也无法与生理机制抗衡,人终归是生物物种,灵魂与驱壳的冲突,是生而为人永恒难破的命题。
窗外景色仿佛天庭,越来越近,是平凡城镇烟灰中难见的胜景。是不是都要付出生命磨折才能得到眼睛的洗礼与开示?眼睛上天堂代价是肉体入地狱?呃,造物主永恒的公平法则。
是否真有天庭?有来世?有功过审判?有因果循环?有超越地面之上的另一重世界?时常坐飞机上俯瞰的我会想,看到罕见高山景致我也会想。不由自主的想。也就想想而已,我知道对于这些终极无解的问,问题即答案。
求人不如求己。超度惟有超我。
来到,看到,想到,悟到,即是意义。如果非要找一个意义的话。
突然有人惊呼:雪山,雪山在那里!
众人惊醒,昏睡中一振,纷纷探目窗外。云雾缭绕中,雪山果然在那里!虽然只是一个尖顶,但已足够显出他与周围群山的截然不同,格局迥异。真的是格局,不能用格调、品味、调性等词汇来形容,太小家儿女气,只会抹灰了它,中伤了它,太不尊重它。
雪山,它是大的,重的,厚的,高的,圣的,华的,贵的。它纯正而隆重,大气而庄严,圣洁而高贵,静默而神奇。它分明是无所不能威力通天的,然而又分明是怜悯苍生慈悲为怀的。它是一切,一切是它,它亦爱一切。它是钢性的男,也是柔性的女,它是菩萨是如来是佛祖,是开天辟地的一切源头,它与我们始祖同期诞生,它是谁?
它只能是雪山!雪山!
看此刻云雾王国中的它,除了安静,唯有安静,语言已多余。
深山下蜿蜒如长虫的小道,是奔赴它的朝拜路么?历经多少曲折磨苦,才能抵达这天庭?是否人类对身处俗世的排斥抵砺、对自身渺小平庸的厌倦,才格外激发对世外罕境的它的追慕与崇拜?
生而为人的局限呃。
深山群拥中的小村,有世代传袭的坚守。也是朝圣的虔诚,才让他们宁可孤绝与世,只与雪山相守?而恒常的守护岁月,给了他们坚硬如石的面相和静默冷毅的性格。
他们爱神,神亦爱他们。
渐行渐近雪山,山也显出迥异常态的形态。山下绿植丛郁,是深浅各色的绿,半山以上却突兀地寸草不生,嶙峋如假山,森森群立。是海拔纬度差异而导致生态群各异?为何如此截然,没有过渡色的坚定?
抬头,雪山在那里!
在群山之巅,在苍穹顶下,在灿灿金阳里,雪山巍巍,俯瞰众生。
如王者如圣母,又如仙子如圣女。威严,慈悲,纯洁,空灵。。。他是一切抑或一切是他,他是男女两性合体,或者说,他超越了性别物种属性,他是灵界遗留地球的天外来客!他并不主宰万物,但万物尊他为长,是的,他上通天庭,是人间与天界唯一的通灵径。
直面他的一瞬,怦然一震。这傲然纯美的夭外来物,我等凡人除了仰望就是仰望,然后迎来一生一次的失语症。
高山气象瞬息万变,片刻阳光普照变为山雨欲来,然而雪峰兀自屹立,不同角度不同气象中看他,亦是不同格局。唯巍巍气度始终如一,俯瞰苍生的你,其心奈何?
北峰仙乃日海拔6032米,南峰央迈勇5958米,东峰夏诺多吉5958米。藏山名字与汉语糸严重违和,所以难记,索性也不记。美景原天成,取名都是后人附会,也不管他是否愿意。景美悦心即可,何必拘泥形式。
不喜欢这比喻,把三神山比少女、少年和观世音。透着比喻者以人为尊的盲目。雪山就是神山,神山就负责屹立那里,别拿人拟他,他不需要任何修辞定义。
寂寞开无主。你们都是天涯沦落者。不,寂寞也有主,你们的主是造物主。
彼此相陪,彼此安好,岁月绵绵,光阴在此修成无限。
蓝色星球上可有真正净土?可有风景原始恍如地球萌芽,无一点人味儿?
呃,那么来看亚丁雪山吧。
人世匆匆,多想亲睹我们细胞核裂变的开始。
步行六小时看雪山你问值不值?
呃,有疑问便不值了。
值与不值压根没那么重要。重要的是:雪山在那里。你来了,走了,回了,甚至忘了这件事不再想起,但有什么关系,雪山在那里,立成不朽,永远在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