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公家族的人基本文文弱弱,外婆娘家的人威武高大彪悍,都是群狼般的汉子,没有多少文化。
小舅外公5个儿子都没读多少书,都反 革命家庭读书了也不能参军不能推荐上大学,健壮的活着就是希望。大外舅公就一个儿子八表叔,饭量惊人力大无穷,也读书不多。
本来初三外婆约好就带着我家给她娘家拜年的,结果大雪封山不通车,我母亲父亲没法从医院回来,于是外婆就叫他们给我家拉锯,继续干体力活。
大舅外公和八表叔,小舅外公和他的儿子杰表叔才表叔,外加姨外公高瓦匠,每俩个人一组开始拉锯锯木头。
这次做饭他们要求简单,要外婆在火坑上架火锅,里面腊肉炖白菜,粉丝,豆皮,豆腐,萝卜,既简单又实惠又养胃,我们家人多也摆不下桌子招待这么些大块头。
大雪天我没法形容那热火朝天的情景,没人陪我玩了,我就到隔壁花姨家玩,看她写作业,她比我高几级,但是她的作业我基本会,完事她就帮我辩小辫子。
故事写了这么多大家发现了,我外婆高大善良勤劳,但是一点都不精细,说不上能干。后来做饭,打柴,踢毽子,跳房子,打飞棒,背石子,打地砳,竹弓箭游戏都是舅舅姨们教会我.至于绣花鞋垫,手绢,衬衣之类的活没人教我我也不感兴趣。
这雪真厚,大孩子们可以在雪地里来回穿梭玩,我们这些小的不敢进去,进去了半个身子就埋在里面,寸步难行。外婆们做饭都是直接铲雪在锅里加热融化后洗菜,喂牲口。
晚上收工时大伙围着火锅吃饭,外婆依旧换大碗盛饭,这回每人还有半碗酒。大家酒菜一下肚话匣子就拉开了。
“知道吗?黎光星右派摘啦,开学就当小学老师了。”大舅外公消息灵通。
“真不容易,他大学白读了,当初为了他上学家里的田地卖了不少。”高瓦匠外公说。
小舅外公一句话不说,闷头喝酒淡然。
“因祸得福,他家田地辛许减少了,不然准是地主,日子那就更惨,他家的房子不知道国家会不会还回来。”大舅外公夹一块腊肉进嘴,满口流油,他们谈论别人家的事,仿佛自己家不是一样的遭遇。
表叔们只顾吃饭喝酒不太在意这些老头的话题了。
火锅里的汤发出咕咕咕咕的声音,外婆不停地加白菜和豆腐,实在没有油水只有清汤了,不好意思,一狠心又加一大碗猪腿炖海带,然后继续加白菜,他们又吃光了。
“霞儿她爸爸有本事,这些木头至少20年光景,都好木头啊。照今日的速度,咱们还的干3天。”高瓦匠外公说,一是准确工期,二是告诉外婆准备伙食。
“明天后天我们还来。”小舅外公说。
“当年我被霞儿家抓去挑粮食,见他家百十条枪,还有几挺机枪,很威风的。不过从来没亏我们的伙食。”高瓦匠外公说。
“他家二太爷是我军校同学,一表人才。”幺舅外公再次提起我家二太爷。
这回拉锯太累,大舅公没有力气说他的《薛刚反唐》还有《薛仁贵征东》了。
大家套上袄子回家,外婆一个人收拾屋子,自言自语:“大过年的饭量还这么大,没一个少吃的。”
说归说,又把干萝卜块泡在水里,又取了一块更大腊肉在火上烧了肉皮,烧热水洗干净切成块,没忘记把洗肉的水倒在一个木盆里,明日好喂猪。
本来炖的鸡没吃,想留给我母亲的,都几天了,眼看这雪化不了铁定回不来,明日计划也用工吃了。鸡肉炖黄豆不错,土家族一个特色菜,外婆盛一碗黄豆出来放在篾簸箕里,一点一点的摘石头沙子,我也帮忙,也用热水泡了才安歇。
一模被窝冰冷冰冷,外婆刨开碳火,把碳火放进篾取暖炉,将被窝烘暖了才叫我钻进去,一夜好梦。
一早干活的做饭的都忙碌,我一个人窝在被窝里睡大觉。床头一只母鸡下蛋,“咯咯哒,咯咯哒”的叫把我吵醒,我自己穿好衣服到鸡窝里取蛋,有好几个,我一一放到一个竹篓里,竹篓都快满了。以前鸡蛋都是卖掉换现金补贴家用,有了我外婆就没再卖。有时候煮鸡蛋吃,有时候做荷包蛋,有时候煎鸡蛋,有时候蛋炒饭,我一辈子都爱吃油乎乎的蛋炒饭。
这些鸡蛋外婆说是留给我父亲我母亲我弟弟的。
外婆的火锅里换了花样,四方的肥肉块炖一锅年前炖好了的萝卜,满锅子辣椒油,熏的我眼睛都不舒服,另外一个铁鼎罐煨在火锅边热着鸡肉。
照样所有所有的菜都消灭掉,那鸡肉汤外婆也给每人分一碗,再泡一些沙炒炒米。
我的重点永远记忆在吃的,至于那堆成山的白色木板与我的注意力无关。我的外公表叔们的功劳我董事以后回想才倍加感激。
大雪天我们家施工忙碌,大外公家一家也在公路边选了块地,地里石头多,自己家开始凿炮眼建石头砖房子。
没法形容那个时候的乡村雪景,走到谁家都觉得孩子多,拥挤不堪,围着火炉烤火都觉得是人墙,里外好几层,火炉上是满架子腊肉,烟火弥漫,全村就我外婆家除外人少,又房子四通八达透着风寒。
我的小脚冻坏了,一冷就痛,一热就痒,外婆也急,用热水给我烫,睡觉干脆抱着我的脚丫。
半夜清晨后山来了个表亲,我妈妈大爷爷家媳妇的娘家人,大过年的还偷偷摸摸,从我家后面的空栅栏跳进来,摸到床边推醒我外婆,把外婆和我从噩梦中惊醒。
外婆披衣起床灯都没点。
“大半夜的出什么事了?”
“大舅妈我实在没办法了来求您了。我媳妇又生了个闺女,我妈一口气把她扔尿桶里没了,媳妇又饿又伤心顶不住了,你就借我些粮食秋后还你。怎么就不是儿子呢?”
“怎么就不是儿子呢?”
外婆从坛子里瓦了几升米,又添半袋玉米粉,把半筐鸡蛋给他。让他连夜回去,别让外人看见。
“做孽呀!”外婆关好门睡不着了,准备一天工匠的吃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