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红楼笔记 || 第一回 诗词

上一篇 3. 红楼笔记 || 第一回 开端 太虚幻境


前面分别从人物、太虚幻境的角度来分析理解《红楼梦》第一章回的内容。本文将从诗词的角度重新梳理。

都说《红楼梦》中诗词曲赋,往往暗示着人物未来的命运。因此通过对经典诗词的解析,也可以更好的理解作者的用意,以及如何推进故事的发展。

无才可去补苍天,枉入红尘若许年。
此系身前身后事,倩谁记去作奇传?

这是刻在那块女娲补天剩下的那一块顽石上面的偈[jì]语。

前文已经介绍过这块石头经过茫茫大山、渺渺真人的帮助,转世后坠入红尘中成为宝玉所佩戴的通灵宝玉。在凡间见证了整个故事的发展过程。

最后恢复原身后将所见所闻都记录下来,刻在石头上面。最后由路过的空空道人把它从头至尾抄录下来,拿到人间流传,就成了《红楼梦》这部书。作者将整个小说故事寄托于这块石头来写,从头到尾,因此《红楼梦》也叫做《石头记》。

满纸荒唐言,一把辛酸泪。
都云作者痴,谁解其中味?

这首诗出现在作者曹雪芹在写《红楼梦》十年左右时间,那时他已经增删五次,分出章回目录,写到《金陵十二钗》时,突发感慨而写的这首《自题一绝》。

意思是全书写的都是乱七八糟荒唐的言论,却也浸透着作者多年的辛酸。都说作者太迷恋儿女痴情,可又有谁能真正理解书中的意味呢?

作者也是以此来抒发自己郁郁不得志,难以直言又深怕被世俗所不解的苦闷心情吧。

惯养娇生笑你痴,菱花空对雪澌澌。
好防佳节元宵后,便是烟消火灭时。

甄士隐遇到到那一僧一道时,那个癞头和尚口中念道了这首诗。此诗也是对英莲命运的一个预示。

意思是因为甄士隐年已半百,膝下无儿,只有一个三岁的英莲,因此对她十分娇生惯养。但是在元宵节看花灯时丢了,后来改名为香菱。几经辗转被卖给薛宝钗的哥哥薛蟠(雪澌澌)做妾,最后被薛蟠抛弃,命运凄惨。

当时甄士隐听完,心中有些不祥的感受,正想一问究竟时,那一僧一道却不见了踪影。也为后续做了铺垫。

未卜三生愿,频添一段愁。
闷来时敛额,行去几回头。
自顾风前影,谁堪月下俦?
蟾光如有意,先上玉人楼。

此诗是在中秋佳节,贾雨村独自在寺庙中对着明月抒发自己的形单影只的情绪。写了这首《对月有怀》。

贾雨村是寄居于葫芦庙里的穷书生,在甄士隐家做客时,偶遇甄家的一个丫环,两人互相对视了一下,而且还两次回头看他,雨村就以为对他有意。因此抒发自己的这个心愿是否能够实现。

玉在椟中求善价,钗于奁内待时飞。

紧接着,贾雨村又感叹自己空有抱负不得志,不甘心默默无闻,因此对天长叹,对出了这一句诗。

玉和钗本身都是珍贵有内涵的东西,但一个在椟中,也就是盒子里,一个在奁[lián]内,也是梳妆盒里。美好的东西没有被发现,所以一个“求善价”,一个“待时飞”,贾雨村将自己比作玉和钗,觉得自己满腹才学,只是苦于没有门路。

同时也暗喻了自己现在的怀才不遇是暂时的,只要时机成熟就能一飞冲天。

时逢三五便团圆,满把晴光护玉栏。
天上一轮才捧出,人间万姓仰头看。

此诗是在贾雨村应邀去甄府过中秋佳节。酒过三巡,一有几分醉意,兴奋不已,即兴作的这首《对月寓怀》。

意思是每到中秋佳节,就是万家团圆之时,这晚的月亮也格外地明亮,月亮的光辉洒满栏杆。中秋之夜,这一轮圆月才刚刚升起,月辉初现,百姓们就迫不及待地仰头观看。

中国人比较含蓄,很多意思往往不直接表明,而是通过别的方式表达出来,比如将自己的情感寄托在某一物上,或用某物表达自己内心的抱负和志向,所以文学写作手法上有“托物言志”“借景抒情”等,贾雨村的这首诗就属于这一种。

平时读书人都比较矜持,借着醉意,抑制不住对自己才学和抱负的激动之情,觉得自己就应该像那轮月亮一样,一旦时机成熟,就会有“十年寒窗无人问,一举成名天下知”的那种闪耀,就会是万人敬仰瞩目的大人物。

世人都晓神仙好,惟有功名忘不了!
古今将相在何方?荒冢一堆草没了。
世人都晓神仙好,只有金银忘不了!
终朝只恨聚无多,及到多时眼闭了。
世人都晓神仙好,只有姣妻忘不了!
君生日日说恩情,君死又随人去了。
世人都晓神仙好,只有儿孙忘不了!
痴心父母古来多,孝顺儿孙谁见了?

此诗是甄士隐生活落魄寄居在岳父家中,有一日出门散步时遇见了一个跛足道人,疯疯癫癫的,口中念的这首《好了歌》。

听完,甄士隐给出如下注解后,自己也彻底顿悟了。他一生曾享尽荣华,最后家道变故,看破红尘,遁入空门,这是甄士隐一生的最终归宿。

陋室空堂,当年笏满床;
衰草枯杨,曾为歌舞场。
蛛丝儿结满雕梁,
绿纱今又糊在蓬窗上。
说什么脂正浓、粉正香,
如何两鬓又成霜?
昨日黄土陇头送白骨,
今宵红灯帐底卧鸳鸯。
金满箱,银满箱,展眼乞丐人皆谤。
正叹他人命不长,那知自己归来丧!
训有方,保不定日后作强梁。
择膏粱,谁承望流落在烟花巷!
因嫌纱帽小,致使锁枷扛;
昨怜破袄寒,今嫌紫蟒长:
乱轰轰你方唱罢我登场,
反认他乡是故乡。
甚荒唐,到头来都是为他人作嫁衣裳!

意思是如今这房子又破旧又空荡荡,当年可是显赫荣耀人家,多人做大官,每次朝罢回来,坐榻上堆满了笏([hù]中国古代大臣上朝拿着的手板);如今这地方一片衰草枯杨,可从前曾是繁华热闹的歌舞场所。

画栋雕梁上结满了蜘蛛网,朽腐的绿窗纱粘在长满蓬草的窗户上。说什么身边的美人肌肤凝脂般细腻,花粉般香浓,可是看看自己,怎么这么快两鬓白得如霜染成?

更甚者,美人昨天在黄土陇头把主儿埋葬,今夜就在红灯下、碧纱帐内与别人做起鸳鸯。爱财的纵有满箱金、满箱银,说不定转眼之间就变成了穷乞丐,背后遭众人指戳笑骂。喜欢评判别人寿命不长久的人,哪知道回到家自己很快就死了!

那些自以为教子有方的人,保不定儿子在日后当了强盗。费尽心思为女儿挑选了富贵公子做女婿,谁料到女儿日后沦落成了娼妓!

有人贪心不足总嫌乌纱帽小,导致锁枷上身;有人穷困潦倒时哀叹身上的破衣裳寒酸,发迹当了官还觉得身穿官服不舒服、不满足。

在乱哄哄的名利场上,那些人为了争名夺利,轮番上台表演,只要争到名、夺到利,他乡就是故乡。所有在名利场上表演的人多么错误可笑,到头来只不过是在为别人辛苦、为别人而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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