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忆和理想,哪一个更悲伤?
——理想。
——可乐和橙汁,哪一个更悲伤?
——可乐。
——少年和成人,哪一个更悲伤?
——少年。
——天空和海洋,哪一个更悲伤?
——天空。
——巧克力和玫瑰花,哪一个更悲伤?
——玫瑰花。
——过去和现在,哪一个更悲伤?
——……对不起,我答不上来。
也许过去和现在都不怎么悲伤,悲伤的也许是前面看不清楚的未来。
伤害人的价值在于可以得到某种东西,但是有太多的人都在无法得到任何东西的情况下,依然乐此不疲地伤害着某些人。
那天在和朋友玩一个游戏:哪些词语可以很少年。
我说,速溶咖啡很少年,咖啡就不少年。
——冬天的寒冷逼近窗户的时候,我们每一个人应该都有过这样的记忆,在昏昏欲睡的深夜撕开塑料袋将咖啡粉末倒进杯里热水冲出泡沫,气味也很像那么一回事,但喝到嘴里依然离不了“速溶果然还是速溶”的廉价感。是那样真实的记忆,黏连在高三的生命体上想要剥离开也只能撕得血肉模糊。我们的高中年代就是在这样廉价的咖啡香味里坚持着那些微弱的理想光芒。
尽管多少年后,它们变得不值一提。
他说中性笔很少年。
——已经不可能再拥有那样一段时光了。每天有大量的时间都消耗在不停地书写里面。抄写,演算,再抄写。也习惯了隔个两三天就在批发市场与老板讨价还价的买回好几只新笔。
当我们在年少时记录过的那些习题,那些源源不断凝固在纸张上的黑色蓝色蓝黑色墨水,我们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它们会慢慢走出记忆的狭长走廊,消失在光线隐没的尽头。
就像是凭空消失的票证,从心里拉扯出满满当当的空洞感。
我说,机器猫很少年。
——其实我们都是和康夫一样普通而略微平庸的少年。活在夏日的白光和热气里,穿着制服拿着背包演算着试卷,活在疯狂的考试,和爱念叨的妈妈的压力之下。虽然我们每天都在幻想着竹蜻蜓和时光机,幻想在衣柜里养一条恐龙。可是我们还是知道,那只是我们年少时每天傍晚六点半的记忆。电视机里的童话像是夏日里的薄冰,几分钟后就化成水再化成消失在白炽化的光线里。
夏日炎炎,日光打在眼皮上照出一片透彻的血红色。
他说,想要扔掉的试卷很少年。
我说,白衬衫很少年。
他说,打架后衣服上留下的泥点很少年。
我说,莉莉周很少年。
他说,小霸王很少年。
我说,青涩的恋爱很少年。
他说,放屁。
日剧里常常出现的台词,例如:
每一个人都有想要守护的东西,在那一刻,再软弱的人都会变得强大起来。
我会因为你,而变得越来越优秀。
虽然很辛苦,但是我还是会加油,请相信我。
很多很多又矫情又戏剧的对白,听在耳朵里也会在心里冒出一股奇怪的酸意。
可是奇怪的是,有时候夜深人静,我看见那些年轻的男主角女主角认真的面容,严肃的口气,我自己也会微微的有些相信。
相信着这种童话般脆弱荒谬的心情。
就像是阳光照进年久失修的阁楼,光线里尘埃浮动。霉味湿漉漉的覆盖到鼻尖上。
可是渐渐地,也会让那些黑暗减弱,冲淡,最后消失,于是黑暗的内心也会稍微变得温柔起来。
时间被浸泡在水里,凝滞的向前推进。
而生命却在迅速被耗损。
不要再提年幼,不要再提年少,那些都是太过遥远的字眼。就连青春这样的词语,在回忆里也已经是一段不断跳帧的灰白色电影。
背景音乐已经很远很远。
梦想像气球般升空,在我们看不到的地方爆炸。
天空传来空洞的回声,我们抬起手,遮住仰望天空的眼睛。
因为里面有太多的泪水,却挡不住从天而降的日光,凝结在红色的眼皮之下,突突的跳动着,潮水般朝心脏心脏蔓延。
太阳还是像17岁时一样红热。
衬衣很白。
梦想是美丽旧街区的围墙。
绚烂的涂鸦,然后轰隆一声推倒,万人践踏。
这就是梦想的本质,带我去另外一个空间。
我需要我离开地面。
隐形的翅膀,隐藏在梦想的起点。
我并不想对你重新讲述那些自欺欺人的童话。
但年复一年的夏日,飞鸟飞越寂寞的蓝天。
双翼在空中剪裁而过,留下投射在地面的巨大阴影,吸引住在泼墨般浓烈的树荫里玩耍的年少孩童。
他们张开干净的眼,他们看到天使,信以为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