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曾经以为自己很坚强，可以面对很多事，直到某一天她开始说话。当她在某一刻面对困难的时候，也曾变得悲伤，不能再直视她。曾经她也好奇如何看待自己的生命，我会带她远离她所出生的最糟糕的地方。直到某一天，一只仓鼠出现了。

脚下的路向着无穷尽的远方延伸，似乎不断通向没有尽头的尽头。

父亲手拉着女儿，行走在街上。周边是日复一日，不断重复的生活，每个人都在自己的既定轨道上行走着，没有一丝一毫的偏离，或是——试图逃离被圈死的框架。仿佛有一条条透明的、不可预知的线，牵动着每个人，向着线的另一头走去。可能生命就是日复一日的重复吧。

父亲和女儿来到了一家宠物店的门口，宠物店的玻璃橱窗后，几只小狗在白色的、柔软的毛毯上嬉戏，它们如黑宝石般明亮皎洁的眸子中透露出的，是对整个世界的好奇，以及不掺杂丝毫杂质的纯真——就和女儿一样。

“爸爸，快看这些小狗！”女儿眼神中抑制不住欣喜之情，她俯下身来，轻轻敲打抚摸着玻璃橱窗。

父亲似乎也被女儿所感染了，眼神中满溢着对女儿的关爱，温柔：“是啊，它们真可爱。”

橱窗中的小狗看了一眼女儿与父亲，呜呜张嘴叫了一声，一瞬间露出的是仿佛玛瑙一般流转着光泽的牙齿，随后，它回过头去，继续和其他伙伴一起嬉戏。

“我抓到你啦，你不会被打败的，但我可不是你，牙齿真漂亮！”女儿看着小狗们赞叹起来，拍起了手，稚嫩的小脸上洋溢着明媚的笑容。

“宝贝，我们要走啦！”父亲看着女儿，说道。

“我可以再多看一会儿吗？”

“不行，我们没时间了。”

“就五分钟嘛。”

看着女儿满脸央求的可怜样子，父亲叹了口气。

父亲拉起女儿的手，打开了宠物店的门，吱呀——一声，伴着如同风吹过森林，鸟儿呼啸而过“叮铃铃”的风铃声，父亲和女儿走进了这家宠物店。

“嘿，就五分钟哦！”

“我要看它们！”女儿不等父亲说完，就挣开了父亲的手，仿佛一阵风一般的跑进了宠物店深处。

父亲缓缓走进宠物店，侧过头，看到了一只白色的毛绒玩具狗，下面标价着：××犬，××元。随后，父亲抬起头，店长正在拿着一支笔，在杂志上写着什么。“实际上你把小狗放在橱窗是为了吸引小孩子吧？”父亲对店长说道。

店长停下手中的笔，抬起头：“人人都喜欢小狗。”

父亲微微点了点头。

女儿在店里随意地奔跑，突然，她看到了众多的金鱼。于是，她便带着银铃般的笑声跑向了金鱼缸。两排是蔚蓝的世界，噗噗的水泡声似乎是新生命在孕育，女儿在两排蔚蓝的金鱼缸之间缓缓穿过，怀着好奇的眼神打量着周遭的一切。那是红色的金鱼在水中缓缓游弋，如同在舞一曲生命之歌；澄黄色的小鱼在鱼缸里成群地追逐；数只水蜥蜴沿着绿色的睡莲杆缓缓向上爬着。女儿看着周遭如梦如幻般的场景，眼中的好奇很快被欣喜所淹没，她跑到一个金鱼缸前，不住地拍打着，嚷嚷道：“跟我回家吧，我只是一个普通的小女孩！”她缓缓亲向金鱼缸，鱼缸里的金鱼也缓缓游过来，隔着玻璃亲向玻璃外的小女孩。

小女孩再往里走，无数绿色的，红色的，黄色的，色彩斑斓的鸟儿叽叽喳喳叫着，演绎着一部宏大的生命协奏曲，仿佛在欢迎女孩的到来。

随后，女孩来到了一个仓鼠的笼子前。

“你在干嘛呀？”女孩看着仓鼠好奇地问，随后她回头向父亲喊道，“爸爸，仓鼠在做促销！”然后她又回过头来看着仓鼠，自言自语道：“它在转轮子呢！好像要！我喜欢这只，爸爸，我要这只！这只好可爱！”女孩指着一只黑白相间的仓鼠向父亲央求道。

这是一个现代简约装修风格的房子，不大，但粉刷得洁白干净的墙壁没有外面钢筋水泥的冷硬，反射着柔和的日光，是一种小小的温馨感觉。

打开门，女孩欣喜地跑入家中，父亲手上提着几个购物袋，抱着放着仓鼠的笼子，随着女儿进入了屋子，把仓鼠放在了女儿的房间。

晚上，在女儿的房间里，父亲抱起了女儿，笑着对女儿说道：“你就像你的仓鼠一样，毛茸茸的，你就像个猴子！”父亲和女儿嬉戏着，情不自禁地唱起歌：“你像一只猴子，你像一只猴子，来到这个世界！”女儿在父亲怀里不住地笑着。父亲亲了一口女儿，把她放在床上，温柔地说道：“好好睡吧！”随后，缓缓向房间外退去。

他知道她的一生会有悲伤，但却无法阻止他给她带来快乐。他们在一起的每时每刻都充满意义。突然，父亲看向了旁边正在吃东西的仓鼠，他在仓鼠黑色的瞳孔中发现了奇怪的东西，他说不出原因，但他能预感到会有不好的事情发生，似乎是冥冥之中注定的，要去完成一些有意义或有象征性的，或是一些神秘的事情。

第二天早晨。

父亲正在餐桌前享用着早餐，突然，远处传来女儿的喊声：“爸爸，爸爸，快过来！”

“怎么啦？”

“你来看见仓鼠！”

父亲跟着女儿来到了她的房间，看向了仓鼠笼子。那只灰白毛色的仓鼠躺在一片杂乱的羽毛间，原本光泽鲜亮的毛发已不再流转光泽，唯有微微颤动的身体说明了它还未完全死去。

“糟糕！”

“仓鼠怎么了？”

父亲摇了摇头，从笼子中取出了仓鼠，把它平放在旁边的桌子上。父亲俯下身来，为仓鼠作人工呼吸，似乎想要挽回什么。然而——

就在昨晚，神秘事物拜访了小仓鼠，一切都已无济于事，仓鼠就这样死去了。它自己满足了，却不曾管活着的人多么悲伤，让别人没有任何选择余地。

“它怎么了？”女儿瞪着一双纯净的，却又满含悲伤的双眼，看着父亲。

父亲没有回答。

餐桌前，父亲从厨房拿了一杯果汁，放到了对面已经坐在位置上的女儿面前，坐下：“我很抱歉，小仓鼠死了。”

女儿接过果汁，望着父亲：“死了是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它不再是活着的了，它死掉了，就是这样。”

“怎么样能让它活着？”

“我也不知道……没人能做到。你本来活着，然后突然有一天，你就不再活着了，这就是死亡。”

女孩把脸藏到果汁杯后：“小仓鼠知道这些吗？爸爸？”

“不知道，它什么都不知道了……它就是不在了。你的身体会存在一段时间，但是你的灵魂却消失了。”

“真的吗？”

“我也不知道……”父亲摇了摇头。

“这样不好吗？”

“是啊，死亡是件很悲伤的事情，尤其是你在意的人死去。”父亲眼神越过女儿头顶，看向了女儿身后一个相框，里面有一张女人的照片照片里的她笑的很美，“但是所有的生命最后都会死亡，这是很自然的事。”

“这就是生命的意义吗？”

“生命没有意义。”

“为什么没有？”

“因为生命是可以被观测的，由很严肃和很无聊的部分组成。你知道是什么意思吗？”女儿摇摇头，父亲继续说道，“人生就是很长一段无聊的时间，被划分成很多严肃而短暂的时刻，充满着美丽，或者可怕的悲剧。唯一能确定的就是我们都需要经受，在我们离开前都要经受一些轻蔑。你也不例外。你本身，在其他有机物碰撞组合而出的你本身，这是任意分配的，你不可能脱离这个世界而活着。你可能会倾向于某一方面。更不用说，宇宙中每时每刻都在产生一种神秘的东西，它们会填充你的脑中，制造一种幻觉。我们把宇宙看作是混乱的一个大集合，数以百万亿计的事件同时发生，这样我们就会在时间和空间方面产生错觉……”

女儿看着父亲激动得越来越涨红的脸庞，突然“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父亲看女儿哭了，冷静下来，道歉道：“对不起对不起，宝贝…过来。”父亲作出了一个拥抱的动作。女儿跑向父亲，父亲抱起女儿，轻抚着女儿的背，“没事了，不哭了……”

“我有一个主意。”父亲拍了拍女儿，说道。

还是那家宠物店。

父亲拉起女儿的手，打开了宠物店的门，依旧的吱呀——一声，伴着如同风吹过森林，鸟儿呼啸而过“叮铃铃”的风铃声，父亲和女儿走进了这家宠物店。

父亲对店长笑了笑，店长看了看女孩，对父亲说道：“人人都喜欢小狗。”

父亲和女儿抱着一只小狗走出了店门。

脚下的路向着无穷尽的远方延伸，似乎不断通向没有尽头的尽头。

尽管换了一种方式让她开心，忘记了那个悲伤的早晨。看着小狗黑宝石般明亮皎洁的眸子，父亲开始思索，现在会怎样？小狗又会带来怎样的恐惧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