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小慧有双O型腿,O型腿的女生不能太胖,胖了更不好看,所以杨小慧有充分的理由“享瘦”着。夏季里,她穿一袭花色长裙,裸露出肩膀细白的皮肤,骄傲地走在校园的小路上。
杨小慧有一头棕黄色的及腰卷发,荡漾在腰肢后,像漫画里的女主角。女同学们总是追问她用了什么染发剂,能染出如此自然的发色,她总是笑笑,并不作答。其实那是她头发原来的颜色,一头营养不良的发色实在没有什么值得骄傲的,烫起来反而增添了生气,不过她是不会告诉她们的,她喜欢享受同性朋友的羡慕。
杨小慧五官平庸,夏天她戴太阳眼镜,其他季节戴黑框眼镜。她知道有些不足,是无法用美瞳或者眼睫毛来弥补的,她情愿遮挡那对线条淡薄的小眼睛,也不愿花力气修饰它们。
杨小慧低调平庸了十八年,决定无论如何,大学时代一定要跟一个优秀男生谈一场轰轰烈烈的校园恋爱,无论结局如何,至少在她平淡的生活里,有段值得回忆的粉色恋情。
抱着虔诚的希望,大一入学初,她遇到了林子聪。林子聪完全符合杨小慧关于“优秀男生”的标准,高大帅气,成绩好,运动棒。刚入学,叶子聪就像一颗闪亮的星,吸引了所有女生的注意。追叶子聪的女生,一拨一拨地,将“女追男”的所有招数都用上了,抢手的叶子聪,依然不咸不淡地应付着各种招数,完全没有“中招”的迹象,把A大外语系的女生们郁闷得捶胸顿足。
杨小慧当然也有自己追林子聪的“招数”,每天,她都会为叶子聪送上新鲜的西瓜,西瓜肉切成等边三角形,每一块都汁水充足,非常讨喜。连续送了三个月的西瓜,叶子聪,A大外语系的明星,某天在图书馆楼梯对迎面走来的杨小慧说:“杨小慧,你知不知道西瓜要带着瓜皮吃才爽?”然后手就伸过来,牵住她的。
杨小慧的心里,烟花在噼里啪啦地绽放。
往后的日子里,杨小慧一边脸红心跳地感受着叶子聪的大手,一边享受着其他女生羡慕或者妒恨的目光。他们一起吃饭,一起上课,一起晚自习。中途杨小慧会走开一下,帮叶子聪买西瓜,当然,是带皮的。
暑假,叶子聪留校,说要开始为考研做准备了。这就是优秀的男生,总是提前规划人生。作为女朋友,杨小慧当然要陪伴着他,并每天为他准备新鲜的带皮西瓜,对于这个,叶子聪是离不开杨小慧的。
杨小慧来到校门口那个熟悉的水果摊位。水果摊上那个胖胖的阿姨今天没来,换成一个皮肤黝黑,身材硕长,留着平头的男孩。男孩看到她,马上站起来,殷勤地露出笑容。杨小慧藏在墨镜后的小眼睛看到男孩的剑眉星目,真不是一般的帅气,简直是俊美啊。
“来点什么?”男孩问。
“半个西瓜。”
“切吗?”
“切。留皮”
“好!”男孩利落地切下半边西瓜,上称,切成带瓜皮的月牙形,放进塑料袋上,收钱,找散钱。将两块钱散钱递给杨小慧时,还恭敬地用双手的食指拇指夹着摊开。
杨小慧收了散钱,提着西瓜转身走。走了一段路,回头看,帅帅的西瓜男还在含笑对她的背影行注目礼。
夏天的西瓜香甜又便宜,当然,还因为西瓜贩子换成一帅哥,杨小慧买西瓜的频率大大提高,以前一天一次,现在一天三次,连爱吃西瓜的叶子聪,都嚷嚷着吃撑了。西瓜男笑容可掬,态度殷勤友好,杨小慧感觉自己就像公主,而购买的不是仿佛不是西瓜,而是价值连城的钻石。杨小慧安慰自己,垂涎男色不算精神出轨!青春期女孩思春,能算出轨吗?也是就心安理得的一天三遍,跟西瓜男买买西瓜,顺便聊聊天。原来胖阿姨是西瓜男的妈妈,今年西瓜盛产,一家人索性多找几个地方摆摊卖西瓜,他被家人“分配”来A大校门口卖水果。还有,西瓜男有个好听的名字,叫莫枫杰。
莫枫杰对杨小慧说:“想不到你那么爱吃西瓜啊!”杨小慧傻笑,她不好意思告诉他,这些都是买给她男朋友的,其实她一点也不喜欢吃西瓜。叶子聪吃西瓜的时候,她只坐在一旁看,如果西瓜果肉被切成对边三角形的话,她还会吃一点,现在要让她跟叶子聪一样捧着西瓜皮埋头猛啃,她是无论如何也不想的。
杨小慧最爱的水果是柠檬,她每天都要吃上一颗柠檬,来维持她细白的皮肤。对了,杨小慧最美的地方,是她一身白皙的皮肤,纵使五官淡薄,O型腿,发质差,但那一身的嫩白,却是与生俱来的亮点,是杨小慧骄傲的真正资本。为了永久地保留这一优势,杨小慧不惜每天在校园超市购买一颗3元的进口柠檬,为皮肤喂足养分。
夏天还没结束,莫枫杰水果摊上的西瓜还那么多汁讨喜,杨小慧那嗜西瓜如命的男友叶子聪,就跟一音乐系的美女好上了。事情是这样的,音乐系的美女暑假也留校,在图书馆为三年后的考研做准备,遇到了同样喜欢提前规划人生的叶子聪,两人一拍即合,决定携手共创未来。叶子聪说分手的时候,杨小慧想把手上的西瓜丢到他脸上,最终还是忍住了。顺便提一下,叶子聪的新女友喜欢吃水蜜桃,杨小慧看到他们卿卿我我地走在校园的林荫小路上,叶子聪的手里提着一大袋鲜嫩水蜜桃,那时她恨恨地想,爱吃西瓜的男人都是贱人!
很长一段时间,那段恋情在杨小慧的世界只剩下一片血肉模糊的西瓜色,她做什么都提不起劲,也懒得去水果摊跟莫枫杰聊天,每天都行尸走肉地渡过。有天晚上她走到校门口,突然有人叫她,回头看到的是莫枫杰。莫枫杰离开有人驻足的水果摊,跑到她面前。
“你怎么那么久没来买西瓜了?我特地帮你冻了最甜的西瓜”。莫枫杰说。
杨小慧内心被刺痛,她激动对莫枫杰说:“我为什么一定要去买西瓜?谁让你帮我冻了西瓜?人家不稀罕,不稀罕!!!”她的声调如此之高,引得来往的学生纷纷侧目,莫枫杰还来不及尴尬,就看到杨小慧的眼泪,大颗大颗地落下来。
莫枫杰仔细倾听了杨小慧的初恋。他知道了一个外表不出众,内心虚荣的女孩那段来之不易的爱情。杨小慧偷偷跟踪了叶子聪好几天,听他跟他妈妈讲电话提到想吃西瓜,(没错,叶子聪帅哥喜欢吃西瓜,无论冬暖夏凉,西瓜总是他的最爱,他其实是十足的“西瓜控”!)于是她逛遍了城市的每个角落,找到一家无论任何季节都有卖西瓜的小店。这家小店就是莫枫杰家开的,莫枫杰的父母用大棚种反季节的水果,高价出售给这座城市的高档餐饮店,那些餐饮店每天都要为客人提供各种各样的新鲜水果汁。
杨小慧为了得到新鲜的西瓜,每天坐车去离校很远的小店购买,认识了莫妈妈。莫妈妈答应每天下午四点将流动水果摊位推到A大校门口,带上新鲜的昂贵的西瓜,停留半个小时。在这半个小时里,爱吃水果的大学生使销售量大大超出莫妈妈的预料,于是流动水果摊变成固定水果摊,杨小慧也能够越来越轻易得得到那份新鲜的,要用来献给叶子聪的西瓜。
被奉献了近一年西瓜的叶子聪,如今转投爱吃水蜜桃的音乐系美女怀里,还每天殷勤地为美女买水蜜桃,从未吃过叶子聪送的柠檬的杨小慧,一想起这个就恨得牙痒痒。
倾诉完了,看到莫枫杰水果摊上那些红润润的西瓜,杨小慧还是讨厌得不得了。“想到西瓜,就想到我那无疾而终的初恋!”
莫枫杰哈哈大笑,他说:“失恋与西瓜无关,如果真心爱你,即使跟你一起吃柠檬,也觉得甜蜜。如果不爱,哪怕天天西瓜润胃,也未见得能长久。倒是你,失恋就失恋,哪里好怪到无辜的西瓜头上来?”
杨小慧怨恨地瞪了一眼莫枫杰,想不出反驳的话。夏季的星空下,凉风习习,莫枫杰将西瓜果肉切成对边三角形,送到杨小慧嘴边。她愣了一下,因为从未有男孩对她做出如此亲密的举动,就算一起吃过N次饭的叶子聪,也从未喂她吃东西。她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张开口含住那块汁水充裕的果肉。
“你知道吗,其实我也喜欢吃西瓜。”莫枫杰说,目光温柔,“我觉得你很像西瓜”。
“呃?为什么?”
“因为虽然不好看,但很好吃。”莫枫杰巨帅的脸就近在咫尺,他漂亮的双眼盯着杨小慧黑框眼镜后的俩小眼睛。
好吧,杨小慧承认,不能将失恋归罪在西瓜头上,另外,这是她听过最浪漫的情话了。
杨小慧跟莫枫杰闪恋了。那年九月,莫枫杰成为A大体育系的新生,其实他跟杨小慧同年,不过去年高考没考好,复读了一年。莫枫杰每天陪杨小慧去校园超市买越来越贵的柠檬,然后去莫妈妈的水果摊吃多汁的西瓜,一起吃饭,一起逛街。
杨小慧不知道,其实莫枫杰第一次看的她,是去年的九月份。他看到牛奶肤色的杨小慧带着黑色眼眶穿花色长裙出现在小店里,她鼻梁上闪耀着晶莹的汗珠,他顿时被这个女孩吸引住了。他跟莫妈妈说,这个女孩肯定是给男朋友买的西瓜,因为她只是看西瓜新不新鲜,却从来不尝一口,可见本人并不爱吃。赶那么远的路来买,肯定是为了心爱的人买的,那个男孩真幸运。莫妈妈说,人家是A大的,你那么关注人家,不如考上A大去追她。那时候,莫枫杰正打算放弃复读,出来帮忙家里卖水果。为了和杨小慧在同一所大学相遇,他像换了一个人一样,每天认真的学习,终于考上了A大。
失恋跟西瓜无关,但杨小慧和莫枫杰的相恋,还是西瓜的功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