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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生如此大起大落,令萧栋不敢相信它是真实的,他是皇帝的长子长孙之嫡长子,然而他祖父昭明太子萧统郁郁而亡,他的父亲豫章王萧欢未被册立为皇太子,他也就被排除在皇位继承人之外了;父亲萧欢病死,他继承了豫章王的王位,然而叛臣侯景攻陷皇城逼死他的曾祖父梁武帝萧衍后,他这个王爷也就有名无实了,与一个平民百姓相差无几。然而自耕自种、自食其力的生活,似乎还挺踏实。当皇帝的马车突然来到家门口时,萧栋和妻子正在种菜,俩人都吓蒙了,他害怕,不知所措,他哆哆嗦嗦、哭哭啼啼地上了皇帝的马车,来人说让他去当皇帝。曾祖父升天后,是三叔祖萧纲当皇帝,怎么又让自己去当皇帝呢?去当什么皇帝呢?我是皇帝吗?萧栋摸了摸身下的皇帝宝座,是实物,又环视了一圈宫殿,也好像是真实的,他又掐了一下自己胳臂,有疼痛感。萧栋记得自己曾发布诏令,追尊祖父萧统为昭明皇帝,追尊父亲萧欢为安皇帝,祖父和父亲在天之灵能享受到这个尊荣吗?那阵旋风来得太突兀,当萧栋诚惶诚恐地登上武德殿时,皇帝的华盖被那奇怪的旋风吹翻了,一直吹出了端门,这太诡谲了!萧栋努力回忆着尚书左仆射王伟刚刚的上奏,他让自己授予“宇宙大将军”、“汉王”侯景相国“九锡之礼”,这应该是令我禅让了。我能禅让给他什么呢?萧栋费劲地思索着,皇位?那只是我头顶上似有似无的虚名;龙座?那本来就不是我的,我只是被允许坐了三个月。萧栋又掐了一下胳臂,但他不知道疼痛感是真的还是假的。
南梁大宝二年(公元551年)十一月九日,萧栋为侯景加“九锡之礼”,十九日,萧栋又根据安排将帝位禅让给侯景,新皇帝侯景封老皇帝萧栋为淮阴王,并将淮阴王及其两个弟弟萧桥、萧樛一起关押进密室。
侯景终于当皇帝了,登上了人生的巅峰,他有模有样地在建康南郊登基即位皇帝,创建汉朝(史称侯汉),他在太极殿接受数万部下大喊大叫地欢呼庆贺。王伟一本正经地上奏说:“请皇上下旨修建‘七庙’。”
“七庙?”仰靠在龙椅上的侯景,不解地欠身问,“七庙是什么?”
“是祭祀皇上七代祖先的宗庙。”王伟严肃地回答。
“为什么要祭祀七代呢?我家前几代的事我都不清楚,我只知道我父亲的名字叫侯标,他已埋在朔州,也不会跑到建康来吃供品呀!”侯景只是沉浸在与部下欢庆的喜悦中,并没有真正意识到自己已是皇帝,仍然像往常与手下人讨论问题时一样地说。
大殿里一片笑声,侯景的部下此时也没真正把他当作皇帝,被他的话逗乐了。
“一群上不了台面的土包子。”王伟在心中骂道,“我是应该给这群不知圣贤书的莽夫上上课了。”他用力地咳嗽了两声,但并没有压住谈笑声,他大喊一声:“陛下,臣王伟有事禀奏!”
王伟的厉声吼叫,震住了所有人,大家停止了说笑,疑惑地看向他,只见他一脸庄重地向侯景行跪拜礼。
侯景先是一愣,旋即回过神来,马上装腔作势地问:“爱卿有何事要奏?请起身说话。”他故意加重了“爱卿”两字。
王伟仍神情肃穆地站起身,躬身垂首,双手合抱举过头,似手持笏板,恭恭敬敬地说:“《礼记·王制》云:‘天子七庙,三昭三穆,与太祖之庙而七。’以示天子受命于天。”
“什么是三昭三穆?”有人大声问。
“二世、四世、六世祖为三昭,三世、五世、七世祖为三穆。”王伟虽低着头,但声音却十分高扬,仿佛正傲视着群臣。
“那太祖就是祖宗了?”又有人接话说,声音明显轻柔了许多,最后一个“了”字,轻得几乎听不见了。
王伟并不回答,而是直起身,抬起头严肃地看向已端端正正地坐在龙椅上的侯景,郑重其事地说:“修建七庙是皇家的头等大事,关乎国运,请陛下宣示圣谕。”
侯景对王伟所言之事早已肃然起敬,他很想下圣谕,然而自己连爷爷叫什么都不知道,该如何颁布命令?侯景表情矜持且不无为难地张口说:“可…”一个“可”字出口就戛然而止,没有了下文。大殿陷入了尴尬的寂静。
王伟刚想说话,只听有人禀报:“启禀陛下,微臣记得圣祖父尊名侯乙羽周。”
王伟向说话人投以满意的微笑,此人能如此快学会说“朝堂议事”的用词用语,他很欣慰。他转过脸略带喜色地对侯景说:“陛下,圣祖父的名讳既可知,其他圣祖亦可查考,请陛下交与微臣办理。”
侯景喉头中的缠结一下子被解开,他感到气息顿时舒畅了,他挺了挺腰身,微扬起下巴对王伟下旨说:“准奏。朕命你迅速修建好七庙。”
王伟一本正经地跪地领旨道:“臣遵旨!”
有几个将领见侯景和王伟君臣俩煞有介事地一唱一和,觉得滑稽可笑,但是强忍着不敢笑出声。另外的将领将这个场景默默地记在了心里。
王伟果然是一个饱学之士,他找出汉代司徒侯霸作为侯景的始祖,定晋朝的征士侯瑾为侯景的七世祖,侯氏皇族的祖宗谱系就完备了。侯景追尊祖父侯乙羽周为大丞相,追尊父亲侯标为元皇帝,并接受王伟的建议,令周弘正、周石珍改姓姬,以避讳祖父侯乙羽周的“周”字。王伟还建议他深居内宫,不要轻易接见臣子,树立神秘不可亲近的威严。当皇帝前,侯景与部下打成一片,吃吃喝喝、嬉嬉闹闹,非常畅快,当皇帝后,侯景必须深居简出,与部下拉开距离,他感到非常别扭,很不舒坦;他的独自骑马、持弹弓射杀飞鸟的小爱好,也屡屡被王伟进谏劝止;他时不时地感到沮丧,他不知道自己是在做皇帝,还是在坐牢狱?他想到被自己囚禁在宫中的萧衍皇帝,被自己控制在掌心中的萧纲皇帝,还有被自己用两个手指捏上捏下的萧栋皇帝。侯景认为自己与他们不一样,但又好像非常相似。他不知道哪种感觉是真实的,哪种感觉是虚假的。
在侯景大张旗鼓地做起了皇帝之时,雄踞建康上游荆州江陵的湘东王萧绎却拒绝了手下人的劝进,他并不是不想当皇帝,作为梁武帝萧衍的第七子,恰恰相反,他认为自己最有资格继承父皇的皇位,只是目前时机不成熟,他要做就做个稳稳当当的皇帝,因此他必须先消灭几个竞争对手,侯景是他要重点消灭的人之一。
公元552年二月二日,萧绎令大都督王僧辩统率各路人马东征侯景,新近从西南崛起的陈霸先也率领三万将士北上东进,王、陈二军在白茅湾(江西九江市东北)会师,王僧辩和陈霸先歃血为盟,发誓剿灭侯景叛军。东征军势如破竹,于二月十五日进抵芜湖,侯景的守将弃城而逃,侯景闻讯,万分惊恐,慌乱间,他竟想到以皇帝的名义下诏,赦免萧绎和王僧辩等人犯上作乱的罪过,以期阻止东征军的进攻,其部下对此哑然失笑,侯景才意识到自己的荒诞不经,赶紧令侯子鉴死守姑孰(安徽当涂县),并告诫侯子鉴要吸取上次水上败于荆州军的教训,坚守陆地,不与其水战。王僧辩等人在芜湖驻扎了十几天,没有继续东进,侯景又误以为王僧辩畏惧自己皇家军队的强大,不敢东犯,于是改变谨慎的态度,下令侯子鉴准备与荆州军进行水战。三月九日,王僧辩采取诱敌深入之策,大败侯子鉴。
侯子鉴战败令侯景心惊胆战,他泪流满面地倒在床上,用被子死死蒙住头,企图阻断一切消息,然而黑暗的笼罩更加剧了内心的恐惧;恐惧中,侯景仿佛看见了被自己下令窒息杀死的简文帝萧纲,王伟告诉他,萧纲是被蒙在麻袋下闷死的;那被闷死的皇帝扑向了侯景,用身躯压住侯景,他要闷死侯景;侯景哇的大叫一声,猛地掀开被子,坐起身来,魂飞魄散地喘着粗气;过了好一阵,侯景的气息才渐渐平稳下来,他环视四周,空荡荡的房间里,除了自己别无他人,他凝视身下的龙床,心神又渐渐地进入虚幻之中。
三月十三日,东征军的战舰趁着涨水进入秦淮河,侯景下令将秦淮河中的大小船只全都拖到河口,用大石压住船,堵塞河口,并在秦淮河北岸修筑连绵十余里的堡垒,负隅顽抗。
三月十四日,陈霸先对王僧辩说:“前次,柳仲礼统率数十万援军勤王,就因不敢渡过秦淮河,长时间滞留南岸,导致皇宫城陷落,救援失败。此次,绝不能重蹈覆辙,霸先愿率先渡河。”
王僧辩是上次援救建康的亲历者,各路援军左顾右盼、裹足不前、相互推诿的情形仍历历在目,他在陈霸先身上仿佛看见了当时积极请战的自己,因而激动地说:“霸先将军能一马当先,我定不甘落后!”
陈霸先于是率领本部人马渡过秦淮河,在叛军营垒西面安下大营,王僧辩亦不食言,指挥大军依次渡河,连扎下八座大营。
侯景见荆州军竟毫不犹豫地渡河扎营列阵,顿时慌了神,急忙派人挖开王僧辩父亲的坟墓,毁坏棺椁,焚烧尸体,妄想以此挫伤援军的锐气。
陈霸先又向王僧辩提出一个大胆的建议,他说:“我军远众于敌军,可分散进攻,使其不能集中兵力与我们拼命。”
王僧辩采纳了他的建议。侯景见荆州军分散开,竟以为掘坟焚尸起到效果,三年前如乌合之众的援军仿佛又出现在眼前,于是他集中兵力向一支部队猛攻,恰巧这是陈霸先部将王僧志的部队,王僧志抵挡不住侯景的猛攻,向后退却,侯景狂喜,继续猛攻。然而,陈霸先令将军徐度率领两千强弩手包抄到侯景的后面,一阵箭雨,将侯景的部队射得人仰马翻。侯景被战局的突变打懵了,恍惚间以为是自己的部队误射了自己。当看见荆州军的大部队掩杀过来时,侯景才回过神,急忙撤退。东征军相继攻克侯军的五座营寨,但很快,侯景纠集起残兵败将卷土重来,竟然夺回了营寨。陈霸先大怒,亲率部队反攻。侯景还陶醉于自我的勇猛无敌中时,五座营寨又一一失守,侯景不相信,荆州军能强悍如自己的部队,他率领手下最剽悍的一百骑兵,全部扔掉长矛,换成短刀,疯狂向陈霸先部队的左右两翼冲杀。然而,侯景他们撞击的好像是铜墙铁壁,任他们多么疯狂,对方的战斗队形始终不乱。侯景的情绪从兴奋的顶点迅速坠落,垂头丧气地逃进城内。一见到王伟,侯景就歇斯底里地对他吼叫:“你这个臭文人,硬叫我当什么狗屁皇帝,把我推上虚幻的山巅,再坠入万丈深渊!可把我害惨了啊!”
王伟看着绝望的侯景,惊恐地绕着柱子躲避,不知如何是好。
侯景打算逃奔占据吴郡(江苏苏州)的部将谢答仁,王伟拉住侯景的马缰绳苦苦劝说:“陛下,自古天子逃亡绝无好下场,城内尚有兵力可以决一死战!”
侯景挥起一鞭抽在王伟的脸上,大骂:“去你的天子,老子绝不愿困死在这黄惨惨的宫城里!”
侯景将两个来江东后生下的儿子塞进皮口袋,挂在马鞍后面,率领一百多骑兵向东逃窜。王伟等人则逃向朱方(江苏镇江市)。
荆州军攻进皇宫城。在东征出发时,王僧辩曾向湘东王萧绎请示:“攻下建康,对继任皇帝该如何处置?”
萧绎冷冷地说:“父皇被侯贼谋害后,京城已没有皇帝了。”
王僧辩吞吞吐吐地又问:“未将是说,侯景,不,侯贼册立的皇帝呢?”
萧绎决绝地反问道:“萧栋算什么皇帝?”
王僧辩目光闪烁地斜视了萧绎两眼,然后低头轻声问:“太子萧纲呢?”
萧绎一只独眼瞪着王僧辩,嘴中挤出一句:“皇城之内,任你诛杀。”
王僧辩抬头看向萧绎阴沉的脸,旋即移开目光,望向远处说:“高贵乡公曹髦是司马氏所册立,中护军贾充尚忌惮其是皇帝,只敢指使太子舍人成济弑君,未将不敢为贾充、成济之事。”
萧绎只好密令宣猛将军、阉人朱买臣负责杀死自己的哥哥萧纲。萧纲已被侯景杀害,而侯景册立的另一个皇帝萧栋,在混战中得以从关押的密室里逃出。萧栋和两个弟弟被荆州兵送到朱买臣处,朱买臣亲热地将兄弟三人带到船上喝酒。尖声尖气的朱买臣,令萧栋想到宫中时刻监视着自己的宦官,萧栋从摇荡的酒水中,看见朱买臣的倒影犹如鬼魅,两个弟弟正喜笑颜开地喝酒吃肉,他们大概在庆幸死里逃生,在憧憬将来的富贵生活。突然,船身剧烈摇晃起来,酒水汤汁洒了一桌,一群兵士冲上来,不由分说将三兄弟捆绑起来,萧栋的两个弟弟大呼大叫地反抗求救,萧栋却精神恍惚地任兵士们摆布。兵士们将三人依次投入水中,两个弟弟落水时,都发出恐惧的尖叫,萧栋被最后一个投下水,他如石像一样沉入水中,大概当皇帝、关密室、沉入水,对他而言都是一场虚空的梦。
荆州军的军纪败坏,在建康城内四处烧杀奸淫,抢劫百姓,为掩盖罪行,他们故意引发了一场大火,看似巍峨的皇宫,在熊熊的烈火中,仿佛如虚幻的梦境一般。在这梦幻的皇宫中,有多少升腾沉沦的灵魂被销蚀,又有多少鲜活脆弱的生命被吞食,它是妄想的火场,它是野心的炼狱!
时隔四年,侯景再次战败南逃,上一次,他是从淮北逃到淮南,是从东魏逃奔南梁,淮南江南有广袤的大地,还有一个庞大的南梁帝国,他侯景尚能找到一个庇护所,然而,这个庇护所被他亲手拆了,他篡夺了南梁帝国的皇位,他将江淮大地拆得四分五裂;这一次,侯景仍幻想老天会眷顾自己,会奇迹般地降给自己一个庇护所,但是残酷的事实将他的幻梦一一击碎,逃亡路上,一个个旧部背叛了他,没有一个城池接纳他,逃到松江(吴淞江)时,侯景身边仅剩数十名心腹和三艘船,他仍信誓旦旦对心腹们说:“顺江而下就能进入大海,入海了,敌人就追不上我们了。海那边有个蒙山,那就是我们的庇护所。”说完,侯景悄悄将一路呵护在身边的两个幼子,推下水淹死,他在北方所生的儿子都被东魏和其后的北齐杀死,逃到南方后所生的两个儿子又被他亲手杀死。可怜的两个幼小的生命,稀里糊涂地降临人间,又懵懵懂懂地离开人世。进入大海后,侯景的大舅子及亲信羊鹍对侯景的另外两名亲信说:“哪里有什么蒙山!再跟着皇上逃下去,只能葬身鱼腹。”两名亲信马上明白了羊鹍的意思,三人立即强迫船夫掉转船头驶回长江。当侯景从睡梦中醒来发现不对劲时,羊鹍等已拔刀围了过来,羊鹍恶狠狠地说:“我们追随大王不仅一事无成,反而落得死无葬身之地,今日唯有借大王的人头活命了。”侯景想跳船逃命,被羊鹍一刀砍中,侯景慌忙逃入船舱,用刀猛砍船舱底部,也不知道他是想凿沉船以期与船上人同归于尽,还是想凿出一条地缝以期将其疯狂罪恶的一生藏进去,甚至以期出现奇幻的逃生窗口?但是他的亲信们不容他有任何幻想,他们冲进船舱将他杀死。
侯景的尸体被献给建康的王僧辩,王僧辩将其头颅送到江陵,将其双手送往北齐,将其他尸身丢到闹市中。侯景用千千万万建康民众的切肤剔骨剜心之痛,南梁帝国江河破碎、满目疮痍的人间悲剧,换来个人虚幻登顶皇位的大梦,怎不令九死一生的人们恨之入骨,他们啖其肉、焚其骨,没有抢食到其肉的人,也要搜集其一点骨灰,和着酒一口吞下。人们不能容忍侯景留下丝毫气息。
“侯汉”王朝创建的第一功臣王伟,被湘东王萧绎下令将舌头钉在柱子上,剜开腹部,脔割其肉,折磨而死。王伟在临死前,一定想到了被其窒息杀死的简文帝萧纲。
七个多月前,南梁大宝二年(公元551年)十月二日夜,已被废为晋安王的萧纲,从囚禁室的狭小窗口眺望黑魆魆的夜空,他什么也看不见,又似乎看穿了一切,他刚在门板上写完囚室诗集自序,他在心中再次默诵自序:“梁朝的刚正之士兰陵萧世赞,立身行道,始终如一,风雨昏暗,雄鸡长鸣。不欺诳于幽暗无人之处,更何况日、月、星三光之下?天数既该这样,命运又能如何?”屋外传来脚步声,萧纲看向死寂的房门,门上有他留下的无声心语,四壁上也有密密麻麻的沉寂心声。门被推开了,一个身影出现在萧纲的眼睛里,那张脸是笑着的,笑脸说话了:“丞相因陛下忧闷很久了,特意让臣等给陛下祝寿。”那笑脸清瘦文弱,本应该是一张隽秀的脸,但脸皮后包裹着太多的野心。自萧纲被囚禁在永福省后,侯景的第一谋士王伟第一次跨进这间囚室。萧纲对这位久未见面的老熟人坦然一笑说:“帝位已禅让,岂敢再让王仆射称陛下?侯丞相这杯酒恐怕另有他意吧?”王伟仍堆满笑容说:“陛下不必多虑。”王伟一挥手,酒菜被摆上,还有人弹奏琵琶。萧纲哈哈大笑,放怀畅饮。随着一杯杯酒下肚,琵琶声也越来越激昂,那墙上门上的诗句和着琴声飞舞起来。萧纲喝得烂醉如泥,王伟看墙上诗词也如醉如痴,他一挥手,两个兵士将一麻袋泥土压在萧纲的脸上,琵琶手坐到麻袋上继续弹奏。一只曲未完,琴声戛然而止。王伟令人将墙上的诗词都铲除,把门板拆下作棺材,将简文帝萧纲入殓。有人偷偷默记下了几首诗句。
萧纲是在醉梦中无知无觉地死去,王伟却是在清醒的痛苦中死去,不知道哪一个更真实?哪一个更可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