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父亲空难的那年,我和他提出了分手。他问我为什么。
我说:我不想跟着你穷一辈子。
五年之后的会所里,我作为一个坐台女,看着周围的姐妹拥簇着他,陪笑,卖脸。
他大把大把的撒着钞票,眼神阴测测地问我「舒青,你不是爱钱吗?怎么不捡?」
知道周北安要订婚时,我刚结束上一单富二代客户。
我听着朋友的对我说一
「舒青,你不如去找周北安好好谈谈,他现在是身价上亿的老板了,这点钱对他来说不算什么」
「我总觉得他对你还有感情,再不济你去抢婚算了!」
我站在会所外的一个站台处,情不自禁地就笑出声来。
「怎么抢?哭天喊地地告诉他,周北安,我爱的还是你吗?」
毕竟五年前,周北安声声的哀求声里,我可是不犹豫地转身离开的。
朋友说的没错,我是缺钱,很缺。
因为离开后周北安不久,我家就倒闭,还欠了一屁股外债。
我爸突发心脏病去世,我妈长期闭居佛寺。
所有的重担,一夜之间压在我一个人身上。
我不仅要还钱,还要养育舒家唯一的血脉一我五岁的'弟弟'。
我握着手机,吐出一口长气「那不如直接告诉他,周北安,我爱的就是你钱。」
这样就不会给他骂我虚伪的机会了。
冷风吹的我眼睛又冷又疼,路灯的光辉折射下来,让雨水都变得五彩斑斓。
我眼神中却暗淡无光。朋友骂我「所以你当初到底为什么要和他分手?!你分手的原因压根就不是你当初说的那样!」
是啊,的确不是。
可有些话没有必要说出来,说出来只会恶心到自己和对方。
我原本幻想了无数次,可以体面的和周北安重逢。
然而我依旧没有做到。
「不和你说了,我先挂了。」
我亲眼看着一辆宾利车缓缓停在我的眼前。
车内,周北安冷漠的视线,直直的落在我身上,打量和审视。
让身着单薄的我,不由得一个哆嗦,掉头就走,却听见他冰冷的声音「上车」。
我一愣,甚至觉得自己耳朵出现问题了。
直到他再度重复「上车!」我听出来,他已经没有耐心了。
坐在车内,一路无言,周北安不出声,我便也不吭声,但我感觉得到他气息不稳,像是一头随时走在暴怒边缘的狮子。
直到他带着我直接回了京郊的一栋别墅,估摸着市价就要上亿。
我一路被他拖拽着,直接扯上了二楼。
力道之大,都快要把我的手腕扯脱臼了。
「周北安,你想做什么?」
他仿佛压根听不见我的质问。
将我狠狠甩在床上的同时,他倾身而上,几乎不给我任何反抗的机会,抓扯住我乱动的双手,满是酒气的盯着我「舒青,你到底还欠多少钱?!」
「和你有什么关系?」
我盯着他猩红的眼,开口,就是中伤他的话。
「陪谁不是陪?陪我一晚,10万,够不够?」
他满是讥诮的话,让我不可思议的瞪圆了眼睛。
我甚至怀疑他是不是安插了眼线在我身边,居然对于我在会所的一举一动都了如指掌。
可更可笑的是,这居然是个即将订婚的男人说出来的话。
「周北安,你到底把我当成什么了?」
「一个出来卖的女人,在装什么清高?」
「你!」
房间内,对峙的气氛如同火药即将爆炸。
门外,却传来了我熟悉的女声,「北安,你在吗?我进来了噢」
当我与门外的女人对视上时,我们都同时愣住了。
2.周北安要订婚的对象,居然是我大学时期关系最好的闺蜜,唐佳。坐在咖啡店内,我甚至感觉不到杯子中液体的温度。
「当初交换留学生的最后一个名额是我拿的,没想到会在国外遇见北安,这五年,一直是我陪他度过的。」
唐佳看着我「下个月,我们就会订婚了,舒青,你会来吗?」
她虽是邀请,我却听出来,她并不想我去。
「不了,祝福你们」
手机铃声频繁响起,我看了一眼是医院的来电,「我还有事,先走了。」
直觉告诉我,肯定舒然有事了。
「舒青。」唐佳叫住我。
在我要离开的瞬间,她近乎是祈求,「可不可以不要再出现在北安的世界里,算我求你。」
我愣了一下,掐着掌心,却不敢直视她的眼睛,就连那一声「嗯」都显得模棱两可。
圣诞节的前夕,温度已降至零下,出租车难打。
我站在路边,抱着冻僵的双臂,亲眼看着周北安搂着唐佳,一路将她护送上了车。
女人茂密的头发靠在他的怀里,他亲了她额头一下。
二人不知道说了些什么。
但看得出来,周北安的心里有唐佳。
唐佳脖子上有一条项链,那是周家祖传的。
在分手的那天,我还给了周北安。
如今那条项链上,清晰的刻着' Z & T '。
时刻提醒着我,我和周北安再也回不了头的过去。
医院内,医生把舒然的诊断证书推到我面前,「先天性的心血管狭窄,最好选择直接手术」医院内,医生把舒然的诊断证书推到我面前,「先天性的心血管狭窄,最好选择直接手术」
「还需要多少钱?」我直截了当地问。
「五十万。」
「知道了。」
我抓着诊断书,隔着玻璃看着床上脸色苍白的舒然。
思绪恍惚回到我和周北安分手的那年。
他朋友打电话给我,「舒青,周北安有先天性的心血管狭窄,你知不知道!他现在突然发病了,就在医院里,会死人的!」
「那他死了吗?」
我声音轻轻的反问。
对面沉寂了很久,就听见骂骂咧咧的声音,「你真是我见过的最狠心的女人!周北安为了你甚至连前途都可以放弃,我现在真是为他感到不值!」是啊,大学的所有人都知道,周北安在我被校园霸凌的时候挺身而出,最后因聚众斗殴被派出所关押了一周。
他的背景那栏永久留上了案底。
而我,在他父亲空难,四处碰壁的毕业季,彻底抛弃了他。
所以,舒然,就是我的报应吧。
3.为了可以救舒然,我找到那晚提出要包养我的富二代。
很巧,他正好在会所的 VIP 包厢里,聚众玩乐。
「我愿意。」
我只有一个要求「你可不可以先预支给我五十万。我保证后面十个月的时间里,我随叫随到。」
舒然的病等不起。
他长腿搭在酒桌上,抽着烟,就那么不屑的睥睨着我。「50万?行啊,先跳一段脱衣舞,让我看看,你到底值不值这个钱!
我似乎连反抗的机会都没有,所有人都停下了手里的动作,看好戏地盯着我。
富二代等得不耐烦了,「脱啊。」
我心一横,干脆解开纽扣,一颗一颗,就像是我残剩的自尊心,一直到衬衫褪去,大家又在等着我脱内衣。
那种羞耻感,从我进这家会所时,便每天伴随着。
我克制着,双臂绕到身后去,包厢的大门却忽然被人踹开。
一脸阴沉的周北安只往里面扫了一眼,目光就牢牢地钉死在了我的身上。
原来他和合作方正好约在会所谈事,包厢就在我们这间的隔壁。
「舒青,你到底还要不要脸?」
他大步流星地走过来拽住我。脸?我早就不知道这个字是怎么写的了!在周北安要强行带我离去时,富二代慢悠悠地站了起来。
「哟?这不是大名鼎鼎的周总吗?都要订婚的人了,还跑这里来和我抢女人,不太好吧?」
他拿起手机,咔嚓咔嚓的就对着我和周北安一阵乱拍。
我不知道她要做什么,慌乱地想挡住我的身体,身上忽然传来一阵暖意。
原来是周北安脱下了西装外套披在我身上。
但很明显还是让富二代拍到了,「你和这女人的这些照片要是曝光了,恐怕周氏集团的股票得大跌了!
不要!
我脸色大变。
不管过去还是现在,我都不希望再因为我,影响到周北安的前途。我下意识的想过去抢手机,却被周北安扣住了手。
他阴蛰地盯着那个富二代,丢下两个字,「随你。」
周北安是真的发了狠,亦或者是带了十足的报复。
让我第二天连床都没能下的了。
勉勉强强支撑起身子时,他正好从浴室出来。
一张银行卡就那么恣意的甩在了我的面前。
这里面是你要的五十万。」
他盯着我冷笑「但不得不说。舒青,你不值这些钱。」
杀人诛心,莫过于此了吧。
一股巨大的耻辱席卷了我。
我很想质问他,既然嫌我脏,又何必要带我走。
但我没有。
「嗯。这几年里谈了一些男朋友,没有以前那么紧致了,还得感谢周总没有嫌弃。」
周北安阴冷地注视着我,在他的死亡凝视之下,我心跳如麻。
生怕谎言回被他识破。
直到他从地上捡起我的那堆衣物,直接丢到我的面前,给出一个字。
「滚!」
怕是真的嫌我恶心了吧。
我不敢忤逆周北安的意思,默默地换好衣服,还不忘拿走那张银行卡。
仿佛都能听见身后冷笑的声音。
可我刚走到这栋别墅门口,出乎意料的是,蜂拥而来的媒体就堵截了我。
不光有镁光灯的声音,还有一些烂菜叶子和鸡蛋直接往我脸上灌来,砸的我七荤八素连连后退,最后一屁股跌坐在了地上。
前面围堵的有近二三十号人,话筒不停的朝我面前推挤而来。
「周总要订婚了你知道吗小姐?」
请问你对知三做三有何感想?」
「臭女女表子!居然敢抢我们唐佳的未婚夫!你还要不要脸了!」
彼时的唐佳已经是娱乐圈里小有名气的女星,微博粉丝近百万。
很多人都在替唐佳打抱不平
我被东西砸地嗡嗡的,连回答问题的力气都没有。
仿佛一下子被拖回了曾经那些黑暗的岁月里,绝望地跌落在井底。
没有人救我。
「舒青!」
我好像听见了周北安的声音,有一股强大的力道包裹而来,粗粝的手掌心一直在拍打着我的脸颊。
「醒醒,舒青!」
我想清醒点,可我耳边又不时的灌入一些骂声。
「你这个恶心的坐台女!脏女人!」
我分不清虚拟与现实。
脏!是啊,我是脏!还会有人比我更脏了吗?!
眼前的景象,与五年前巷子里的那一幕不断重叠,我当初也是被逼至绝境,一遍又一遍的重复一
「放了我!放了我!我求求你们放了我!」
「啊!」
在北风呼啸中,我的精神分裂症终于发作。
没人知道我有这个病,包括周北安。我醒来时,是在一家私人医院里。
窗外有夕阳,周北安就安静地坐在沙发上,给我剥着我最爱吃的芒果。
他下巴处滋生了胡渣,整个人看起来有那么一丝的疲惫。
想来是最近都没有休息好。
我不用猜测也知道,绯闻风波的事情,一定给周氏集团的股票带来了很大的冲击。
我忽然有些眷念这一刻的时光,希望可以暂停。
就让我这样盯着他,一切仿佛又回到了曾经美好的大学时光。
尖子生周北安与差生舒青谈恋爱的消息,在学校里传播的沸沸扬扬。
「今天想吃什么」
这是周北安每天下课都会问我的一句话。
我总会说,「红烧排骨饭!」
周北安在这时便会无声地叹气。「傻妞,你已经吃了一个月了!」
我笑眯眯的盯着他的脸,「我这人比较长情,不管是对食物,还是对人!」
他一边戳着我的额头,一边不厌其烦的去买。
但那家排骨饭实在太畅销了,每次排队都要半个小时以上。
周北安不止一次因为给我买饭而迟到。
错失了一次又一次的季度全勤。
他并不在意。
后来为了让我毕业,甚至在考场递给了我一张小抄。
结果被教导员在操场罚跑了十圈。
下着大雨,我钻进他的怀里,「我挂科就挂科了,反正也不止一次了,你不要这样好不好」
他抱着我,仿佛抱着全世界,「傻瓜,为了你,一切都值得」。那个时候的我们,又怎么会预料到,多年之后,会以这样的结局收场呢?
「所以,当初你和我分手,真实原因是因为你具有家族遗传性精神病?」
周北安低冷地听不出情绪的嗓音,将我的思绪拉回现实。
同时,嘴里被塞进了一口芒果。
我愣了愣,攥着被子的手不断用力,泄露了我的情绪。
许久后,我说,「不是!」
准确来说,不仅仅是。
「那是什么?」
周北安手里的水果刀顿住,抬起眼。
我看着那把刀的锋芒,后背早已滋生了冷汗。
一些不好的回忆在脑子里盘旋。
「往事就不要追忆了,我们一起往前看,
不好吗?」我望着他,嗓音确是颤抖的。
反馈
言下之意,我们再也回不到过去了。
周北安手里的刀忽然蹭在了他的指腹上,迅速渗出了血迹。
他满不在意的擦拭干净后,低头笑笑。
或许是在笑我的这句话。
看他那样,我心疼了,「周北安……」
然而下一秒,他忽然立在了我的身前,狠狠掐住了我的下巴。
舒青!你不觉得你很残忍吗?五年前嫌弃我穷为理由分手,五年后再冒出一个什么遗传性精神病,玩儿我很好玩儿是吗?」
「凭什么结束和继续,要由你来定?嗯?你告诉我为什么?!
我第一次看见情绪失控的周北安。
他面色紧绷,薄唇冷抿,咄咄逼人的架势像是随时要与我同归于尽。「一定要一个原因吗?」
感觉下巴都快被他卸掉了,我才蠕动着唇瓣,发出了声音。
「是!」
仿佛我不给出一个原因,他绝不松手。
我张了张嘴,失神地望着他。
「不爱了,行么?」
我嗓音沙哑,「所有的理由,都是因为不爱了,行不行?」
周北安盯着我的眼神,从最初的恨,变成震惊,错愕。
我亲眼看着爱从他眼神中消失的样子,让人绝望。
他不可思议的目光在我脸上搜寻,似乎是要找出答案。
但,让他失望了。
「知道了。」他似乎一下子释怀了,低语两句后终于松开了我。
但他将要走到病房门口时又停了下来,回头瞥着被我紧紧攥在手里的那张银行卡。
「虽然不知道你要这笔钱到底是做什么,但我周北安给出去的东西就没有收回来的道理。」
他目光有些幽深,声音也逐渐冷的彻骨。
「舒青,这一次换我来说,我们之间,彻底结束了」
我晃神的时候,他已经大步离开。
背影决绝。
我终于忍不住痛哭出声,窗外的冷风吹开了我颈部边的碎发,露出了一些被周北安留下的咬痕和掐痕。
这应该是除了舒然外,他留给我的唯一的东西了吧。
后来我问了护士,护士说,周北安预付了医院一个月的诊疗费,尽管让我住着。然后,人就走了。
没人知道他去了哪里。
半个月后,我身体已经好转,在给舒然交完了医药费后,我照旧回了会所上班。
但一大早,就被经理叫去了办公室,说有人找我。
「好久不见了,舒小姐!」
来人不是别人,正是周北安的母亲。
她穿着旗袍,盘着发,岁月没有在她脸上增添什么皱纹。
距离我上一次见她,也已经五年了。
「伯母……」对于这个妇人,我内心是有些发的。
五年之前,也差不多是这样的场面。
她和我说,周北安为了我,放弃了他好不容易托人拿到的出国进修的机会。希望我可以离开她的儿子,还周北安一个前途光明的未来。
但是那个时候,我当面拒绝了她。
我不知道她这一次又是为何而来,但直觉告诉我并非好事。
「我很感谢你当初想通了,放过了我们北安。这一次,也麻烦你'大发慈悲'地放过他!永远不要再打扰我们已经平静下来的生活了!」
我一愣,笑了,「伯母,我没懂您的意思」
她看着我,明显的气息不稳,强调,「今天是北安和唐佳的订婚宴!」
我心脏骤然一痛..
原来时间过的这么快,他们都要订婚了啊……
「那……恭喜他们了。」
我咽下苦涩的口水。周母却被我气笑了,咆哮出口,「恭喜?!可如今北安居然为了你,准备当众要求取消这场订婚宴!你知不知道这对于周家来说,会有多么大的损失!」
「但凡你还有点良心,就应该去终止这场闹剧!」
周母看我的神情,除了厌恶,还是厌恶。
也许在她的眼中,我就是卑贱到尘埃里的垃圾,连碰触她儿子衣袖的资格都没有。
「伯母,周北安娶谁,是他的自由,您为什么,一定要他娶唐佳呢?」我轻飘飘的问。
看得出来,周母原先是不想回答的。
但她还是冷着脸色和我说。
「唐佳肚子里有孩子了!」
一句话,就让我的脸色猛地怔住。
周母还在继续,「唐佳的爸妈说,只要唐佳肚子里的孩子平安出生,唐氏股份归周家一半!可我耳朵里早就在嗡嗡作响,什么都听不进去了。
对比起唐佳肚子里这个,被人所期待的孩子。
我想起了我的舒然。
6.
周北安和唐佳的订婚宴是在一家五星级的酒店。
等我被周母拽着进去的时候,周北安正站在台前,拿着话筒,平静的面对着台下所有的媒体和宾客。
很抱歉要让大家失望了,我和唐佳,将会和平分手。
一个'将会',等同于是周北安单方面的宣布。
唐佳的粉丝们自然不依,在台下大喊。
「我们唐佳陪了你五年,难道我五年的青春就白白浪费了吗!」周北安的语气异常平静,「我会给她经济补偿,具体的补偿协议,律师已经在草拟了。」
唐佳站在他的身侧,眼泪簌簌,几乎是鼓起了十分的勇气。
「北安,你为了她,真的可以放弃所有吗?包括我肚子里的孩子?」
众人纷纷议论:「这个她指的就是那个插足你们感情的坐台女?」
周北安没有正面回答这个问题,警告的冷睨了唐佳一眼,就拔掉了领子上的扩音器。
「无可奉告。」
「今天就到此为止了。」
但就在他起身的刹那,大厅主屏幕忽然变得一片昏暗,止住了周北安的动作。
「怎么回事??」
「发生什么了吗?」我也一片茫然,四处去看,忽然一束光线打在了主屏幕上,一个让我这辈子都不想去回忆的影片,播放了出来。
当我喊着救命的哭腔从影片中播出,我就知道,这场风暴真正的到来了。
那是五年前,我在巷子里被一群小瘪三欺负,侵犯。
一个让所有女人都闻之丧胆的事情。
真实地发生在我的身上。
「就是她!不就是这个女人吗?!
忽然,全场的摄像机都对准了我的脸,让我彻底曝光在了所有人的聚光灯下。
真脏啊!」
这么脏的女人,还想着插足别人!」
我狼狈又错愕地盯着眼前发生的这一切,听着周围按快门的声音此起彼伏。
我头一次在周北安的脸上看见了慌乱的神情。他豁然的抬眼,直直地望向了我。从震惊,到不可思议,再到心疼。
然后几乎快速的拨开人群就走到了我的面前。
「不是已经和你说了分手?你还来做什么?还不快走!」
我连腿怎么迈开的都不知道了,血液一点点的凉透了,直到掌心传来周北安的温度。
可我依旧浑身冷透。
那些痛苦的,不堪的回忆,又一次的席卷而来,侵袭着我的每一寸肌肤。
「舒青!」
周北安颤抖的喊我。
「我……」话到嘴边我却发不声,我只感觉头痛剧烈,使我快无法承受,我不禁抱住了头,忍不住叫出了声,「啊!」
而这一刻,我知道,我又要发病了。而这时,屏幕里正播放着,一个羞辱我的男人死死地捂着腹部,倒在了我的面前,鲜血四溅。
「杀人魔!你居然还杀人了!」
有人指着我大喊,我听到谩骂声,捂住耳朵摇着头,嘴里一直念着「我没有杀人!我没有……」
可没人听我的话,甚至有人还试图朝我砸杯子。
周北安挡在我面前,护住我,他的脸被杯子划破。
看到他的受伤,我慌了,「周北安!你受伤了!」
我转身对着人群大喊「你们找死!
那群人被我的样子吓的后退「她又想杀人了!现在是法治社会她敢!」
我听到'杀人'二字激动的要冲过去,却被周北安拉住「舒青不要闹了,离开这里!」他的面色白如纸,额间还有一丝的汗珠,我想他不会也信了视频里的,认为我是就杀人魔。
我不禁冷笑一声,泪水也顺着脸颊流下,此时身体也开始不受控制,最后昏倒了在周北安的怀中。
7那天之后,我彻底疯了。
医生说,我这是「刺激性脑膜创伤症」。
可能一辈子就这样了。
周北安因为害怕我再次出事,便天天盯着我,不让我离开病房。
我就任他关着,没有任何反抗。
日子一复一日,我时常看着窗外的孩童发呆,有时嘴里还轻念着「然然…然然…」
因为在我脑子一直记得一个名字,然然。
然然去哪了?
思绪被接二连三一直响,却一直被挂断的来电声音打断,身后的周北安再次按下了挂断键。没多久门口传来砸门声,伴随着他朋友嘶力竭的的叫喊。
「周北安!你要是个男人,就放舒青出来!她已经被精神病院关了五年,难道你还要再关她下一个五年吗!"」
「周北安,逃避解决不了任何的问题!你和舒青都应该勇敢的面对,你们一个装疯,一个装傻,这样有意思吗!」
我听见身后一片静默。
不知道周北安在想些什么。
他沉默了许久。
手里攥紧握着的一沓资料。
我知道,是有关我这五年的详细资料。
「舒青,你知道的,我不是想关你,只是想看看,被关在精神病院的这五年,你到底是怎么度过的?我也想体验一下。你能理解的,对么?」
他声音嘶哑,仿佛知道真相后的创伤,让他痛不欲生。「都怪我,当初为什么,不派人查一下,只要查一下,就不会错过这五年。」是啊,五年。
反馈
虽然我是正当防卫杀人,但也免不了牢狱之灾,却偏偏,我有精神病。
整整五年,我都被关在精神病院里。
舒家倒闭后,债主追债到了精神病院。
院长怕事,又见我身体康复的差不多了,才放了我出来。
我大概知道他在问什么,但是我说不出话来,双目空洞的盯着远方。
我听见周北安苍白无力的质问。
「舒青,你为什么要这样惩罚我?为什么?」
我知道他在悔恨。
但凡他早一点知道真相,都不至于这样心安理得地过了五年。
「所有人都告诉我,你当初嫌弃我的背景上留了案底,嫌我没有前途,你爸为了你们家的事业,给你找了很多门当户对的男朋友。」
「为了报复你,我拼命的在国外进修,考进商学院,创建周氏,就是为了回来狠狠的打你的脸。」
「你工作的那家会所,也是我创立的,你知道么?舒青?」
窗户开了一条小缝,冷风彻骨。
我就听他那么说着,动也不动,安静地聆听。
「然然……」
我还是重复着这两个字。
「然然到底是谁?!」
周北安的情绪濒临崩溃,「是那帮追你债的吗?!还是那个被你杀死的罪犯!那是他死有余辜!舒青,你能不能不要再自我折磨了?」
他冰冷的手掌包裹了我,周北安整个人都蹲在我的面前。
我很少看见他这么卑微,低声下气的样子。
他把下巴都搭在了我的掌心,胡渣的刺痛让我的眼神终于有了一丝的波动。
「舒青,那些经历都已经过去了,我们从头来过,可以吗?」
从头来过?还可以吗?
看我许久没有应答,他叹了口气。
病房门拉开的时候,门口除了我们的共同朋友,还多了周母和周北安的秘书。
周北安的脸色顿时沉了下去,要关上门却被周母抵住。
「北安!给你打了那么多电话你都没接,我知道你在生气!我承认我带舒青去订婚宴存在私心,但是我也没有想过……
秘书实时地开口,「周总,订婚宴上太乱了,导致唐小姐摔倒,肚子里的孩子有小产迹象,唐父唐母正在闹腾呢,要求撤资!」
「不能撤!千万不能撤!这是周氏即将上市的关卡,千万不能让他们撤资!」
原来这才是周母紧急找过来的原因。
「所以,舒青所承受的,都是她白受的?坏人不应该得到惩罚?」
这是周北安冷漠至极的嗓音。
能在订婚宴上放出那段视频的,除了唐佳,再不会有别人。
周母被这句话给噎住,几乎都快哭了。
我能感受到她祈求似的目光,从门缝中穿透我的身体。
「舒小姐,你还记得,你和我说的,你最大的愿望是什么吗?」
她完全寄希望于我。
我笑了,干涸的唇瓣动了动,那一声溢出来的「然然」
声音极轻。一张纸片从我指尖滑落。
反馈
周北安拿起来看了一眼,上面写着,「周北安,忘了我吧……」
8.
八个月后。
唐佳生了。
就在舒然曾经住院的那家医院。
我进了新生儿科,趁着护士不在的时候,抱走了上面写着'周糖'名字的婴儿。
看,连他们孩子的名字,都如此甜蜜。
出生就注定了要在蜜糖罐里长大。
「抽血,快给他抽血。
我拽出她皱巴巴的小手,近乎威胁的要求护士。
「你这是做什么?舒小姐,你不能这样!」
「我要救舒然!只要血液合适,她的心脏就可以换给我的舒然!」
反馈
「舒小姐,你简直疯太久了!舒然已经死了,你还不能接受这个现实吗?!」
我一愣,眼眶有些红,嗜血一样地。
「你瞎说!舒然他没有死!他明明还活着!他还在等我去救他!」
五岁多的孩子,他已经可以完整的表述自己的想法。
他会依偎在我怀里和我嘟哝着:妈妈,我疼……我心口好疼……
我无数次懊恼自己的无力。
多少个雨夜里,我抱着我的舒然,轻唱着他最喜欢听的那首《小星星》。
只要我低头,我都还能恍惚看见他长长的眼睫,和安静的睡颜。
我至今都不肯相信。
我的舒然,死了。
就在我拿着周北安给我的五十万,去医院的路上,被残忍的告知了这件事。
可我还是如同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回到了会所,被周母拽去了周北安的订婚宴。
而我的舒然,至今还躺在医院的太平间里。
我连墓地都还没有给他买。
只有这样,我才能感受到他还活着的气息。
「你瞎说!我的舒然还活着!他不可能死!」
我尖叫着大吼道。
整个医院的人都为此而轰动,聚拢而来的人群几乎都对着我指指点点。
对于他们来说,一个疯子作出这些事,并不意外!
我行如疯癫,我不想让他们抢走这唯一可以救舒然的婴儿!
我抱着'周糖'一路跑到医院高处的阳台上。得知消息的唐佳在第一时间赶来,她穿着病号装,也是慌了。
「舒青!你冷静点!不要伤害周糖行不行!你下来,你有什么事我们好好商量!」
「商量?五年前你找人 LJ 我的时候,你有和我商量过吗?!」
我的声音,夹杂在呼啸的风声中,声嘶力竭。
中间还有周糖的哭声。
唐佳当场愣住,她一脸的不可置信,「你居然……」
她不敢相信,我都知道。
为了得到周北安,这个女人无所不用其极。
她震惊的是,我明明知道这一切,却还能和她虚与委蛇。
「你什么都知道,你压根就没有疯,对不对舒青?你让周北安和我结婚,就是为了让我生下周糖,想让周糖来救你的那个'杂种'是不是!」
反馈
「你瞎说!舒然不是杂种!他是周北安的孩子!」
天上的雪越来越大,聚集的人群越来越多,就连医院外都被拉上了警戒线。
周北安穿着一身驼色的大衣,就那么风尘仆仆的赶来,挤开人群。
我也能一眼瞧见他清俊的眉眼。
他皱着眉,满脸复杂与震惊。
唐佳笑了,指着我,「哈哈,到底是不是'杂种'你心知肚明。你还想骗自己多久啊,舒青?」
9.如果这是周佳想把我逼疯的手段,那么我承认她得逞了。
警察署內,张警官一脸严肃地坐在我的对面。
「舒小姐,又见面了。」
我笑,眼神中暗淡无光,「是啊,五年了呢」。
「上一次,你自卫防护杀人,因为检测出精神病而逃过一劫,这一次,医生检测了,你的精神早就已经恢复正常了。对此,你有什么好说的?」
我戴着手铐,脸色在昏暗的审讯室内如同白无常。
大概是精神病装久了,久到我自己都已经默认了这件事。
「我没有什么好说的,我认罪。」
张警官盯着我看了许久,笔久久都没有在纸上落下。
最后他叹了一口气。
「还有一件事我应该告诉你,在订婚宴上推唐佳险些导致她流产的那个男人,说也是你指使的,是么?」
我丝毫不意外这件事会被戳穿,嘲讽地勾唇。
「是。」他眼神愈发震惊,「所以,你从精神病院出来后,其实已经康复了。你做的一切就是为了报复唐佳?!」
我抬眼,眼神中充满了太多的东西。
「报复?」我惨淡一笑,「或许是,或许不是。」
我是想报复她,但我更想救我的舒然。
从我选择进这家周北安控股的会所,然后等到周北安和唐佳结婚,再找人狠狠地推了唐佳,让她险些小产。
带着愧疚,周北安让唐佳安心养胎,孩子他会认。
我的目的就是为了让唐佳生下孩子,用她的孩子来救我的舒然。
可我到底是装了太久的病了。
都忘记了,我的舒然,已经死了啊……
「哎!你!真不知道该说你什么好!」
这是张警官临走时对我说的话,「但好在你还有良心,没有伤害那么小的孩子!」
虽然我杀人未遂,但依然判刑。
再次见到周北安时,我和牢友一起在食堂用餐。
他出现在电视的娱乐新闻板块里,整个人消瘦了许多。
当着全市媒体的面,他宣布和唐佳协议离婚,周糖将会由二人共同抚养。
唐佳的铁粉们自然不肯,质问他,唐佳被他的前女友捅伤,此生都没有生育功能了,他拍拍屁股就当甩手掌柜还算什么男人。
场面一度轰动。
最后由周北安的保镖打落了其中一个人的手机镜头,周北安匆匆离开作为结局。
北城的冬天,很冷,窗外的树枝都光秃秃的。我坐在铁栅栏的角落里,听见身边的几个女牢友在议论:
「那个人又来了啊,真执着……」
「是啊,都三个月了,天天来,不嫌冷吗?」
有人来戳我胳膊,「舒青,你确定不去看看吗?」
「不认识……」我把胳膊又往怀里缩了缩。
这里每隔几步就有个门禁。
我不想费那个劲儿。
10.
三年后,又是一个冬季。
听说外面大雪纷飞。
我坐在轮椅上,任由牢友推我到雪地里。
晨霜把我的脸色都染的更为苍白了,帽子上更是厚重的一层白雪。「舒青。」
我好像听见有人在身后叫我。
木然的转身,便看见隔着一层栅栏的周北安,穿着长款的黑风衣,就站在距离我一米处,下巴的胡渣让他整个人沧桑了好几岁。
「周北安?你怎么……」我语气很轻。
「青青阿姨。」
我目光下移,看见他手里牵着的一个女孩子。
她很可爱,眼睛大大的,和唐佳很像,但皮肤有些黑。
五官找不到与周北安相似的地方。
「她是?」
我好像一瞬间反应过来了一些事,再看周北安欲言又止,我更肯定了我心中的想法。
原来,周糖的父亲并不是周北安,可即便如此,他还是当着全市的面认下了这个孩子。
而我所有的算计,在这一刻都显得这么可笑。
小女孩冲我笑,「青青阿姨,我没有妈妈了,你以后可以做我妈妈吗?」
风雪在呼啸。
那一瞬间,我好像从她的眼神中,找到了我舒然的影子。
周北安往前走了几步,蹲在我的面前,语气涩涩,「舒青,答应我,努力的活下来,好吗?」
我缓缓伸出手,触摸到他的脸,很冰很凉。
但医生说,我的大脑在飞速退化,就连器官都在衰竭,最多不过三个月了。
舒然不在之后,没有了精神寄托的我,活着本就像个行尸走肉。
我说,下一世吧周北安。我太累了。」「不要再来看我了。好吗?」
我不想让他看见逐渐丑化我的我,躺在轮椅上奄奄一息的我。
就让我体面的和你告别吧,求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