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篱离开长安城的第一站是上海,有些年,她的梦想在魔都那栋绿色的楼里。亲爱的上海,繁华而浪漫,强大要努力,正好是那些年她喜欢的。高考那一年,没去成,不甘,也无奈。到最后,就只剩看一眼就好。
漫长不过一个时辰的旅途。长安,关中平原,大西北,她觉得她再也回不去了。来的盲目,去也匆匆,会后悔吗?云层西方的影子是山脉?还是那高原?脚下是河,云的河,有波纹,能看见流动的痕迹。“我在平流层,你在哪?这是我离你最近的一次,你看见了吗?我想你,真的好想你,我们在梦里见一次好不好?”任性的理由似乎很正当,终于自由了,解脱了。
她的家乡,不积水,没有见过大江大河的模样,小水沟却是清明透澈的。黄浦江很宽,第一次见面,江水是黄色的,没有人告诉过她黄浦江的颜色。浦东机场容易迷路,好不容易找到公交车站,她没有慌,只是想哭。“开始了,这条路你要一个人走完,等人们再看见你的时候,是健康又快乐的你”。看破红尘似的坚决,不顾家人的反对,跟男朋友分手,不顾老师的劝解,提着箱子就走出了校门。后果很严重。
那几天的电话很多,长辈的,小辈的,老师的,同学的,好像那几天才有人想起了这个人,并且都成功找到她的联系方式。都是来骂人的,先骂她任性不懂事,再骂她不知好歹,有人还会骂她不要脸。她都听着,眼泪吧嗒吧嗒往下掉不敢回话,骂完了电话会自己挂,她会劝自己忍着,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哪怕没有人理解。
听说爸爸一步三叹息,坐哪呆着就好久,一提她就抹眼泪。她只恨他怎么不活着,生生让她做了长姐,累得人喘不过气来。铺天盖地的悲伤,酒店躺了两天两夜,没去看复旦,也没去找医生。听天由命,看医生不如找工作,那种动手动脚不动脑子的工作,反正她穷,脑子病了身体还是好的。
想是父母保护的太好,那个时候的阿篱还不知道怎么找工作,在学校找兼职的时候骗子的手段并不高明,她上当过。毫无疑问,这一次她花了一大笔钱,感受了上海中介的关爱,司机的热心。兜兜转转给带到嘉善一个小工厂,周围看不见商店也看不见人,宿舍男女同住一层楼,出去转一圈回来隔壁床帘子里跑出光屁股的男人。
运气好,没有直接把她卖了。一路被拐来的人里有个热心的姐姐,出行走动有个伴陪着,也是那几天骂声里唯一的温暖。到签劳动合同的时候没去,收拾行李准备南下投靠亲戚,姐姐很快就回来收拾行李,说合同是跟劳务公司签的,工资都由中介发还得了,趁早走人还安全些。带她寄东西,送她走的时候千叮咛万嘱咐要小心,小心社会复杂,别踩坑里了,不行的话回学校好好上学。一个人找了好久才找到离开的路,同样是花了很多钱去感受司机的热心。从此上海的印象是一个坑,骗子忒多的坑,没人带着走就闷哼一声跳进去的那种。
没有人会知道你的自私不算离谱,解释的多了,自己也忘了,只能麻木的编理由搪塞,最后扯不圆了。救命的稻草,只是她不善言辞的老爹,除了种地和水泥砖刀什么到清楚的糟老头。
很长的日子里阿篱都拼命的告诉自己活着,她是他的希望跟命的一部分啊,再难过也没权利夺了他的期盼是不是?
下一站,她还是为他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