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方·北方》(4)|南方有佳木

我和沐静相约,一周一次练习,写下我们的南方和北方的风景、民俗、人或事等。文字不争高下,相互成全与陪伴写作最为宝贵。两人单发,链接对方。

《南方·北方》第4篇。



火焰花·槐花

                          南方有佳木

南方有佳木,不胜枚举:榕树、椰子树、印度紫檀……在我的心里,绿叶遮挡骄阳,是谓遮阳树;果实累枝,奉献甘甜酸美,是谓果树;绿过一世,不求有用于人,是谓风景树;花开一季,诗意一路,是谓花树……火焰花是南方佳木中我最喜爱的花树之一。

初识火焰花是10年前。10年前,海口是我的第一落脚地,我认识了龚老师,与她度过了很多美妙时光:至少有一年,每天晚餐后,我俩都会在海南大学散步,她给我介绍所有她认识的植物---菠萝蜜树、花梨木、印度紫檀、木麻黄、龙船花、紫荆花、紫薇、睡莲、红树林……我们手挽手、徜徉在绿树红花的美景中,哪个院墙,哪个角落有一株特别的植物,都会被我们拜访。我们从海南大学南门出发,途经睡莲池,最后走到东门,在东坡湖边锻炼或玩乐……东坡湖边,冬天的红树林间,白鹭翩然隐现。龚老师说,我带你去看火焰花!这怎么能错过?我们来到一棵大树前,龚老师手一指:“那就是火焰在树。”一株高约十多米的火焰花树挺在我们眼前。火焰花初开,它心性高傲,只把花开在树枝顶部,像极了一团团火在燃烧。风起时,一枝摇百花动,像极了醉酒的舞者,像极了轻盈曼妙的仙女,像极了沉醉的漫步者。我们听看“沙沙”的树叶声,看着艳美的花,陶醉得不可自拔,从此,我爱上了火焰花。

再识火焰花,是七年前,我在海边买了新房。我们小区的树木很多:火焰花树、棕榈树、小叶榄榕、凤凰花树、木棉树、黄色木槿、鱼尾葵……冬天,我见到了火焰花,心里莫名的有了一种感动,这是老朋友的相见啊!我了解到,火焰花还有个传说:在遥远的非洲,古代乌干达,有一个美丽的姑娘,她的恋人战死在沙场,姑娘悲痛欲绝,恳求太阳用火焰将自己烧融,随情人同去。第二年,这对痴情恋人的坟上长出一棵美丽的树,开着太阳一样火红的花朵。人们叫它火焰树,又称它为情人树。

最初两年,火焰花只开了一两棵树,就仿佛是点缀一般,淡淡地相处着。骑摩托车经过的时候,有时抬头,有时低头,火焰花都在着呢----有时在树枝上招摇,热烈有情;有时落在草地上,仿佛花之梦的絮语。有时候,我会捡一两朵火焰花,拿在手里,骑着车,让它们跟着我去上班。我终于搞清楚火焰花的花期,从今冬的十二月份起,一直开到明年的三四月份,大多数循火焰花循规蹈距地开,但有些树似乎更调皮一些,要开到明年的七八月份,甚至九月或十月,几乎开一年了,这是火焰花的另类。2019年寒假,我在准备新加坡公派留学考试,火焰花是我繁重学习任务后的心灵安慰!Y情期的2020年,我在老家过了一个白雪皑皑的春节,2021年2022年冬,我们都居家线上教学,除非必要,寸步不敢出门。我在客厅的大饭桌后坐着,我看得最多的风景就是火焰花;隔着窗户防护拦,我寂寞中轻数火焰花的花朵数量;我拍照片拍的最多的也是火焰花。火焰花,俨然成了我患难与共的灵魂伴侣。火焰花开,我欣然写诗《火焰花又开了》----

你轻俏地站在枝头

是火炬在照

是小鸟在聚

是团团的热情

是并不遥远的致意

可我却读出两个字

寂寞

一如去年

我隔窗数你朵朵

泪水在轻轻地滑落

有谁能告诉我

风的方向

雨的追寻

有谁能告诉我

寒峭的夜

你在做什么梦

你轻俏地站在枝头

是灯笼的红

是跳跃而静止的音符

是蝴蝶的翅膀

是隐约中的希望

有多少个人

就有多少座孤岛

有多少个人

就有多少座桥

全在人的选择

我从你脚下走

拾一朵落英回家

物业公司春节后整饬花木,火焰花被砍成光秃秃的一棵无头树干,惨红坠地,我写诗《恨》----

你们给几棵树砍头

无需逮捕和审判它们

无需给它们准备棺材

无需通知我

无需报告林业局

大电锯震天轰鸣

我一直没找到谁在哭

我一直不知道谁在笑

赫然地  我发现

你们倒在草地上

落红一地的

是你的花

绿枝压着红花

姿势是那么地奇怪

那些曾伴我三年

沉默的疫期日子

也被斫斩一地

火焰花  你在我的诗间

舞蹈了一次又一次

儿子说火焰花在与树妈妈捉谜藏

那是那年你枝繁花盛

现在儿子又问我

妈妈  他们为什么砍树

我只有沉默和心疼

我只有捂着胸口的伤

快速地绕道而行

你们挺立着光秃秃的树干

一日日静立疗伤

一夜夜养精蓄锐

我知道  某一天

你们也许还会再次醒来

重新萌芽长叶

重新繁花满枝

重新绿荫匝地

但这是希望

你们的大电锯

割疼了我的耳朵

割疼了我的心

割疼了我的春天

我却不知道该恨谁


也就是说,整整三年,我看了我的火焰花三年!

我与火焰花的情结越来越深了!几年前,我探寻过白马井老影剧院旁的一棵火焰花树,高约二十多米,树干粗约合抱,树冠有几米,火焰花一开放,如晚霞欲横天,夺人心魄,撼人灵魂,不容人不臣服的霸气美!火焰花再次深深地感动了我,是在一个不经意的早晨,为了避让几个红绿灯,我骑车拐进了一条幽静小径,只见落红铺地,红艳艳的一个新世界。我的脑中有诗的旋律在转动:“春眠不觉晓,处处闻啼鸟。夜来风雨声,花落知多少?”哦,不对,这是冬天,也无风啊也无雨,只有这火焰花惹闲愁!紧接着,又有一个声音在我的脑中回响:“ 红藕香残玉簟秋,轻解罗裳,独上兰舟。云中谁寄锦书来?雁字回时,月满西楼。花自飘零水自流,一种相思,两处闲愁。此情无计可消除,才下眉头,却上心头。”哦,不对,没有流水,没有相思之愁,也无身世飘零之感,只有这火焰花,轻拔了一下诗思!看着无感的清洁工挥帚轻扫,火焰花成了路边小灌木的脚底小锦被。由此,我想到了诗意的林黛玉。哦,林黛玉葬的花,是哪一种花?是这种热烈多情的花吗?哦,不,不是,是春天的桃花。那个惜香怜玉的贾宝玉,用衣兜兜了落下的桃花,撒在沁芳闸的流水上,林黛玉见了,觉得他把桃花糟蹋了,应该把花用绢袋装了,埋在土里让它们干净地化去。后来,贾宝玉看见凤仙、石榴的落花,把那花兜了起来,登山渡水,过柳穿花,想要去他和黛玉都知道的花冢葬花,听见有人唱:“花谢花飞花满天,红消香断有谁怜?……一年三百六十日,风刀霜剑严相逼……一朝春尽红颜老,花落人亡两不知。”那边林黛玉哭唱时,贾宝玉以为是丫头哭;这边,贾宝玉痴倒在哭的时候,林黛玉发现是哭的人是贾宝玉……我用目光抚摸它们,这就是我对人世间最美好的留恋。火焰花,与所有的花一样,热烈地开放,隆重地离去,听不见呻吟,听不见叹息,生命只是一种平淡的流转。因为这条火焰花小径,我送沐静一首诗《你是我的北方》----

          火焰花又开了

          是火炬在照

          是小鸟在聚

          是团团的热情

          是遥远的致意

          我有蜜甜的哀愁

          因为我在等你

          等你与我牵手

          火焰花又开了

          开得那么灿烂

          红得那么耀眼

          整个生命在燃烧

          忘记了季节的忠告

          我有蜜甜的哀愁

          因为我在等你

          等你与我漫步落花小径

          但是你不会出现

          除了在梦中

          除了在文字里

          除了在诗行间

          沐静    你不会出现

          相约十年走一程啊

          这样的山水有多辽阔

          这样的步伐有多豪迈

……

我的火焰花,红到了朋友圈,友谊的缘份,除了神奇,只能惊呼和赞叹!

火焰花的花语是:用我的热情抚平你受伤的心,无忧无虑。

火焰花,飞焰欲横天,聊以慰余生!


沐静:北方的槐树


庆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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